帝王的模樣看起來很痛苦,應是被人細細地千刀萬剮,睜眼瞧見自己的死亡的。
陳會安深吸一口氣,扭過頭不去看這血淋淋的一幕:“太子的宮殿,在哪裡呢?”
落灰的蜘蛛網,幹落垂頭的花草,不過比起之前種種,這裡就單純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平靜,趨於死亡的平靜。
祥和,趨於死亡的祥和。
宋學儒緊閉著雙唇,回憶不斷湧入腦內,他熟練地推開每一扇房門,踏在熟悉的青磚上。
故人已去,何談外物?
“宋兄來過很多遍了吧?”
“我始終以為他會回來。”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回蕩在這些個空蕩蕩的寂靜房間內。
宋學儒繼續道:“至少是亡魂。”
聚魂燈被放置在臺前,紙糊的四面早已蒙上一層灰塵,沒亮起的中心暗示著無人來過,“我錯了,他早就死了。”
我的錯,他也許、大概、肯定已經死了。
念想,宋學儒認為肖太子沒死只是一種念想罷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惜他什麼也沒有見著,凡人期間一直活在尋找裡,千千萬萬遍,夢醒晨起時,落日餘暉後,當了神仙的最初也鬱郁不得歡,活在尋找裡,一腔委屈地來到凡間,在空懷失落回到天庭。
死了,死了。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的,上天入地,九天之月,五洋之鼈,這個人的足跡沒了,氣息沒了,就是死了。
“我們找不到他的蹤跡的,”宋學儒眼神落在書臺上未寫完的紙張前,“古道西風瘦馬”一句映入眼簾,“我之所以認為他沒死,只是夕陽西下的念想罷了。”
徒留斷腸人在天涯。
“說不定呢,”陳會安道,“他的靈識不是出現在蓮月那裡了嗎,說不定人還活著,只是成為了一個小小的神仙,不被記載的神仙,不想被你發現而已。”
“你一定是他最偉大的,虔誠的摯友。”
“我不配,”宋學儒道,“他幫了我這麼多,我卻連站在他身側都沒有做到。”
宋學儒笑起來,他看著陳會安,恍惚像是看見了肖太子,又猛然醒悟二者的不同,說著“抱歉”便帶著陳會安百裡維地離開了太子宮殿:“對不起,我不應該帶你來這兒的。”
他們兩者聯系若有若無,帶著陳會安來太子宮殿,是對陳會安的不尊重,也是對太子殿下的不尊重。
陳會安搖頭低下,不說話。
兩人又在亡國之地轉悠了許久,這裡的時間似乎被人刻意停止了,萬物都停滯在國家滅亡的最高潮時,像是侵入者留下最神聖的雕像——血跡,淚痕,沒有頭的屍體,被砍斷手的富農……
“為什麼?這些死去的人都像是高官貴族的打扮呢?”陳會安問,“普通百姓去哪裡了?”
宋學儒搖搖頭,他懷揣著心事,沒將陳會安的疑惑放進去:“高官貴族死得其所,普通百姓也沒做錯過什麼,估計亡國之後併入敵國身份了吧。”
他低下頭,有意將自己幹淨的黑靴踩向路邊屍體的手,“咔嚓”一聲脆響久久回蕩在這落魄失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