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會安心裡不快,但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他緩緩站起來:“謝謝勝收兄了,可我實在是適應不了這身打扮,我本來就是個粗人,享受不了這等神仙的待遇。”
但美神絲毫不在意,他擺擺手:“珍奇異寶在天上多的是,何況只是一件衣裳。”
他說完自顧自地從衣櫃裡挑出一件珍珠雲肩給陳會安披上,這讓本就不敢妄動的陳會安變成了活生生的站樁木頭人,“多少人想讓我美神親自給他打扮都求之不得,你怎麼反倒坐立不安。”
勝收不知道的是,於陳會安而言,令他坐立不安的不是這金貴的衣服,而是這虛假的好意。
他嘗試理解他們的行為,也嘗試不去多想自己的感受,但昨夜赤青的話彷彿給他提了個醒,他不是肖太子,也不會是肖太子,就算有著一樣的臉皮又如何?
後半夜裡,他感激過因為這副樣貌所帶來的恩惠,但也作為一個正常體,痛恨自己只能因為這副臉皮享受到待遇。
他不是任何一個人,就算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就算他遭遇了太多非人的痛苦與譏嘲,就算他在煙花中只能去翻找尋常人家留下的破爛垃圾,他也不想因為別人而得到關照。
若是換一個姓名,他連陳會安也不是。
“扣好了,”勝收施法弄出一個雲氣圍繞的鏡子,“會安兄賞臉看看?”
陳會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越發陌生起來,“好看的,謝謝勝收兄……”
他低下頭,瞧見絲絲金線,瞧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衣裳,“太貴重了……”
“你要是再這樣說就不拿我當朋友了哈!”美神挑眉。
朋友……內心裡的小人搖搖腦袋,算了,不要去想那麼多了。
陳會安抬起頭,扯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來:“那就謝謝勝收兄啦。”
勝收見他笑起來,心裡鬆下一口氣,“發飾還沒有弄好呢,會安你快坐下,我再給你捯飭捯飭。”
真臉真發,只是柔嫩的不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經歷過風吹雨打的人會有的,勝收心道這不會是太子失憶了吧?可他立即否認掉了,沒有心髒的東西,他或許只是神仙們不知道的另外一種生物。
這世間這麼大,變遷又這麼多,出現新的東西也不足為奇,何必因為相似就認為是同一樣物件。
“好啦!會安你再瞧瞧!”
陳會安聞言轉過頭去看那雲氣鏡子,目光卻瞟過靠在門框上的身影——說是少年郎也不足未過,宋學儒一改往日文人似的打扮,梳起了高馬尾,身上的皮甲勾勒出他並不瘦弱的身形,像是剛剛凱旋而歸的大將軍。
這位大將軍歪頭倚靠在門上,沖著陳會安微微一笑道:“我回來了。”
“帝君那邊怎麼樣?”勝收問道。
“沒什麼大事,”宋學儒回答著他,眼神卻落在陳會安的身上,“你真漂亮。”
陳會安被他盯得不太自在,撓了撓頭:“謝……謝謝……”
“我就說會安兄的底子好吧,”勝收道,“打扮起來肩比美神我……”
“勝收兄……”
陳會安臉紅惹得宋學儒不快,他心裡生出一種莫名的佔有慾來:“勝收……”
美神會意,乖乖閉了嘴。
陳會安不敢亂動,一是怕抹花了妝,二是自己一動珍珠雲肩就會發出聲音來,“宋兄你就別在盯著我了……我有點,不自在。”
他本以為宋學儒會因為之前自己半是生氣地沖著他質問天界對小鬼的不作為而不搭理自己,可沒想到現在卻是這樣一番場景。
宋學儒輕咳一聲,低下頭來看桌面,耳尖紅得快要滴血:“抱,抱歉。”
三人就這樣不說話,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陳會安出聲才有所動作。
“東風將軍他……現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