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暗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如此著急,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大海,一呼一吸間都在消耗體內的氧氣與能量,在加速自己的溺斃。
他一路小跑回家,對街坊鄰居的話充耳不聞,對那些人臉上擔憂卻又夾雜著憐憫的神色視若無睹。
手腕控制不住地顫抖,平時戲言閉著眼睛都能插進去的金屬鑰匙在此刻卻怎麼努力都對不準鎖孔。
周圍空氣被抽走,冷意從腳底開始蔓延。
叮。
鑰匙掉了。
沒等遊暗整理好一團亂麻的思緒,身後雜亂的腳步聲篤篤響起。
像是宣判,又像是告別。
脊背微微發顫,遊暗額頭緊貼著冰涼的門板,淚水不受控制地沖破眼眶,打濕了遊暗短袖前襟。
他不信神佛,可他這個時候卻在心裡像各路神仙祈禱。
希望媽媽在家裡等著他。
是他自己太敏感了,是他想多了。
腳步聲停下了,在遊暗的身後。
於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你好,我們是y市b區的派出所民警,接到附近居民報案,今天下午17時左右,在長橋河邊發現有人失足落水,因搶救不及時溺亡,經身份核實和辨認是遊雨眠女士。請問你是遊女士的兒子游暗嗎?我們需要你去派出所配合我們進行相關後續事宜處理。”
一直到隨著警察到派出所時遊暗都處於呆若木雞的狀態。
任哪個熟人看了都不信這是平時那個話少但是健康向上的少年。
接手辦理這個案子的是張楷,跟遊暗也算是老熟人了,跟遊暗有關的,好的壞的都處理過。
好的是遊暗平時隨時隨地做好事,抓個小偷小摸的都不在話下;壞的是跟別人打架打到派出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是,這一次,不會再更壞了。
張楷領著遊暗在派出所大廳的長凳上坐下,知道他現在難過,本來就沉默寡言的人此刻更是不想說話。
但是又不能什麼都不幹,左顧右盼地最後走到飲水機旁邊給遊暗接了杯溫水。
遊暗眼神空洞,彷彿靈魂飛走了。
張楷看著遊暗這樣心裡也難受,一個大男人就這麼唰唰地落了淚。
他忍著哽咽,說些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安慰話:“遊暗,你……”
不要太難過,要好好活下去……
這些稀鬆平常,同時在當下聽著十分刺痛的話語在張楷喉嚨滾了幾遭最終還是沒有吐出來。
有些話說出口也是二次傷害。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坐了十幾分鐘,而後有其他警察拿著一張單子過來找他們。
張楷知道那是什麼。
需要直系親屬簽字確認的死亡證明。
他接過單子,揮揮手讓同事離開。
薄薄的一張紙張楷拿在手裡卻好似有千斤重,短短幾行字從此以後可以完全抹去一個人存在的憑證。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橘紅色的夕陽映照在派出所大廳的白色瓷磚地板上,照不到的地方就彎彎繞繞地貼在牆上。
遊暗眼眸微動,當夕陽逐漸下移快要刺傷他的眼睛時,他默不作聲地接過張楷手裡的單子簽了字。
“我們這邊的結果是失足落水,你母親本來就身體不好,之前服用的藥物副作用也挺大的,再加上落了雨,精神恍惚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還有其他什麼事嗎?”
“……還需要你配合進行銷戶。考慮到你的特殊情況,遺體我們也會配合進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