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錚在企業微信裡一遍遍發了請假條,是按照醫生的建議來的,足足有兩周。
當晚他就來醫院了,檢查結果不算壞,但情況實在罕見,幾個醫生圍著他吵架,一個說就要切除腺體,一個說太冒險了,應該緩慢治療,還有的說用什麼他聽不懂的刺激療法。
季錚幾乎沒有檢查過後頸,剛分化的時候醫院太破舊沒查出來,神通廣大的池家自然一無所知。
他已經敷上了藥膏,長發也亂七八糟盤了起來,聞言問:“有生命危險嗎?”
“這個當然是沒有的!你這個腺體壞死得很徹底也很穩定,你說的這個藥沒有太明顯的副作用。打個比方,就像對太監用春藥嘛,雖然不會讓腺體起死回生,但是,嘶,可能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會有點痛。”
季錚點點頭,最終在保守方案上簽字了,為了配合治療,去附近的理發店剪了個短發。
理發師很驚訝:“你頭發留了好久啊?太漂亮了,又有光澤又厚。”
“上次剪還是五六年前吧。”
店開在醫院旁邊,因為各種病症來剪發的人不少,光頭更多。她沒問原因,只是有點可惜,又確定了一下季錚要的發型。
“短到這裡?可以的哦,你長得也漂亮,這個發型肯定好看的,我修個層次吧?”
季錚說好。
池奐失魂落魄地回去了,腦子裡全是昨天季錚的樣子。
注射只需要眨眼就能完成,他把“醒酒”推進去之後才反應過來,beta沒有腺體,還覺得打在哪效果都差不多。結果林霈夜把結果發過來,說季錚有一個分化失敗的壞死腺體,那得多疼啊,難怪他以前都不讓自己親到後頸。
心理醫生也來了,給他做心理疏導。池奐一聽就知道是林霈夜的動作被告狀了,這估計是爺爺的意思,心不在焉地聽著醫生說話,想季錚才更需要疏導。
他不配合地把人鬧走了,獨自回到病房發呆,給季錚打了電話,沒有接。
忙音裡池奐心被堵住一樣悶,痠疼從骨髓鑽上來,季錚也這樣疼嗎?
他沒有道歉認錯的經驗,在疲憊心事裡不知道怎麼睡過去了,可夢裡還是季錚。
長寧的走廊總要旋出一段,高大的喬木被太陽照出濃蔭,偏偏夏天最熱的下午,一點遮擋也沒有,曬得人發暈。
他記得,那張臉初遇時被日光浸透了,泛出絕非人間的顏色,過了快七年,昨夜的季錚皺著眉,目光失去焦點,有些渙散地遊移,而長發枕在身後,成為一片深青淵海,那張臉脆弱,痛苦與情慾並存,讓人愛憐非常。
季錚長得太出挑了,從年少到現在沒有人不這麼說。當年長寧那麼多人,池奐隨意回頭的一瞥,就能記住他。過去又有多少次季錚垂著眼,目含春水,聲若珠玉,帶著薄繭的修長手指撫摸過他的臉頰,耳尖,腺體和後背,寵愛與縱容成為一種規訓。
當時他不知道自己在恨什麼,性別嗎?還是對自己的無力?但看著粉色藥液一點點消失,竟然有種報複性的快感。
池奐隨手丟掉了注射器,手從季錚的肩峰遊移到頸側,往上經過耳垂,拇指摩挲著分明的眼下痣,感受到他的淚水,還有腰部和大腿發顫的頻率,俯下身時被長發輕柔戳刺在前胸,有點癢。
季錚艱難地抬起眼看他。池奐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月光從他的眉弓滑到下顎,沉沒雙唇之中,而肌膚的熱度,玫瑰的味道,以及過近的距離都讓季錚頭皮發麻,一種可怕的感受橫亙於陌生和熟悉之間,突然降臨。
他又吻了下來。
池奐身體微微前傾,手指纏住他的長發輕扯,讓季錚被迫張開了唇,如同一場大型動物的追獵。
“滾下去。”
在濃重的血腥氣中,池奐聽到他這樣說。
“清醒了嗎?”
他被冰水潑了一臉,冷意和舌根的痛一樣鮮明。眼前的季錚捂著後頸面無表情,眼周和唇都是紅的。
“我的建議是,您在非易感期也要定時注射藥劑,以防資訊素水平波動劇烈。”
池奐被壓著打完三針,腺體紅腫充血。他狼狽地趴在床上,疼痛裡口中鐵鏽味翻湧,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