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有汗水和淚水的、愉悅又窒息的混沌裡，他是僅僅屬於陳柯的，陳柯也是僅僅屬於他的，沒有什麼能把他們分開。
……
這幾天他也不亂跑了，他怕陳柯又莫名其妙失蹤，唯一不好的就是最近總是做夢，夢到殷時序和顧璟濯，甚至還會夢到祝謙和班主任，總之都是許多之前的事，他的大腦好像在藉著夢境回憶過去。
這讓他想到幻覺中太陽升起時森林退下的潮水，陸地與海水再次區分開來，這意味著許多東西都會隨著退潮重回海洋，而他這條充當小魚混入其中的爛蘋果會在那虛幻又短暫的快樂過後被遺棄在幹涸的岸上。
他說，“我的陰天娃娃忘記帶來了。”
陳柯坐在光潔的地板上，後背倚著床邊，楚歸棲就坐在他腿間窩在他懷裡。
“沒事，我的在這裡，你想玩我去拿我的那個給你玩好不好？”
楚歸棲安靜地倚在他的肩上，有些想哭，但是眼眶卻分外幹澀，獨自喃喃道，“你的不管用，只有我的管用。”
“我寶貝說什麼呢，嘟嘟囔囔的。”陳柯用指尖托起他的下巴，在他柔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只要是跟楚歸棲在一起的時候，他恨不得一天親上那人八百遍。
“我們過幾天回去拿好不好。”楚歸棲仰頭看著他，“你如果還想在這住的話到時候給小叔叔說一聲，我就再回來跟你一起住。”
在太陽升起之前，潮水退去之前，我需要我的陰天娃娃，我需要九、十月份那般密集的雨水，我需要洶湧海水倒灌入陸地將我們沖到森林……
我需要留住你。
陳柯同樣看他，許久許久，微微啟唇——
“……好。”
……
陳柯第二次在他睡著時偷偷離開，是在一個分外寧靜的後半夜。
楚歸棲最近睡不好，神經衰弱比以往更加嚴重了許多，他睜開眼睛靜靜望著那人穿上外套出了門。
不到半晌，他在黑暗中慢慢坐起身，手按在身旁尚有餘溫的被褥中，軟嫩的足尖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他跟著陳柯出去了。
楚歸棲覺得自己輕得像只鳥，像個沒有肉.體的靈魂，若換作平時陳柯肯定會發現他，但現在他太平靜了，平靜到沒有思想，風吹著他的頭發拂過臉頰，沒有人會察覺到一個飄在空中的空白的靈魂。
這種感覺什麼時候有過呢，就是去接陳柯下飛機的那個雨天、放學在陳柯電瓶車後座路過的人工河旁、逛完商場回家的路上、坐在廚房大理石上往窗外看日落時……
蒼茫、蒼白、平淡又鹹澀，好像被困在雨天夜晚被人遺棄的石膏雕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所有所有都與陳柯有關。
那人進了一個封閉的地下室，楚歸棲一直以為那應該是個地下停車場，但是段蒲不讓他進去看，很冷很兇地警告過他，他就生氣地走了，畢竟本來就沒那麼強的好奇心。
那裡原本有幾個apha守在外面，段蒲也在那裡，他先跟著陳柯下去了，剩下的兩位apha幾秒過後也跟著下去了。
楚歸棲走過去，望著裡面黑幽幽的洞口，盡頭顯現著一點微弱的昏黃燈光，那應該是個兩側牆壁皆被精修過的石質廊道，越往裡面就越發窄小。
他光著腳邁出一步，雖然看不清，但能感知到腳下也是石質，是斜面而非臺階，有摩擦力不至於滑倒，也不磨腳。
有風從裡面吹出來，穿過廊道發出嗚嗚的輕響，猶如鬼哭人泣，像是想把楚歸棲往外推。
他直覺那裡面有什麼令他恐懼的東西，好像進去就再也回不來了，就會立馬從絢爛瑰麗的夢中脫離回到一無所有的現實，當他從這裡下去，所有現有的一切都會以一種無可挽回的形式崩碎頃圮。
可他從裡面聽到了陳柯的聲音。
陳柯應該會抱著他，把他從裡面抱出來，並且答應他以後再也不在他睡覺的時候偷偷離開。
風順著蒼白的腕骨灌入寬松的衣袖，有一種力量命令楚歸棲要下去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