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夢中人
夜色闌珊,輕風浮蕩,在這個夏日的夜晚,一個年輕的母親正坐在床邊,手持蒲扇為孩子驅蚊納涼。
孩子雙眼緊閉,眉頭微皺,似乎做了噩夢。
“仲兒,不舒服嗎?”母親定定地望著孩子,神情緊張。
“來了兩個人……”他迷迷糊糊地嘟囔,輕得似迷離的夢囈,“那個穿著白衣服的,是個狐妖……”
“你在說什麼?娘聽不清。”母親把耳朵湊到兒子嘴邊,可是就在這一瞬,或許是她的發絲拂到了這個小男孩的臉頰,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娘,我又做夢了嗎?”男孩不過五六歲大,滿頭冷汗,虛弱地望向母親。
“你又說夢話了……”母親從身邊的罐子裡掏出一些粉末,攪到茶水裡,遞給孩子,“仲兒,把這個喝了吧,病會好的。”
“能看到未來,也是種病嗎?”男孩空洞的大眼望著茶杯中晃動的水,仿若失去了靈魂。
“所有與別人不一樣的,就都是病。”母親長嘆一聲,“你太小,還不明白,快點喝藥吧。”
男孩沉默了良久,一仰頭,將漂著骯髒渣滓的茶水一飲而盡。
他沒有忘記,夢境如這晃動的杯水,縹緲而模糊。遙遠而朦朧的畫面中,有一個身穿白衣的美少年,衣裾當風,姿態飄逸,帶著俊逸的笑,向他走來。
一
“緋綃,我們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王子進一邊趕路一邊抱怨,春日陽光普照,令他汗流浹背。
眼前是一條狹窄的土路,反射著晃眼的陽光,如一條雪白的蛇,蜿蜒到遠山深處。
“因為百年前,我曾經跟人打過一個賭。”緋綃汗不沾衣,眺望著青翠山色,“我今天就是特意為這賭約而來。”
“誰那麼想不開,會跟你打賭?”這人一定非傻即瘋。
“是個修仙之人,當初他還是個年輕的道士,功力不夠,想捉我卻沒有捉到。”緋綃說著,思緒似回到了很久之前。
“他為什麼要捉你?一定是你先惹到了他吧。”王子進聽了一點,已經猜出端倪。
“這道士忒小氣,我不過是偷了這村子裡的幾十隻雞而已。當時我在山上修行,不便下山找吃的,才每晚順手牽點雞吃,哪知他就像跟我結了殺父之仇,總是跟在我的屁股後面嚷著要打要殺。”
“然後呢?”
“我在山上待久了,對那些獵人挖的陷阱土坑可謂如數家珍。”緋綃鳳眼含笑,徐徐道來,“於是我就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輕而易舉地把笨道士騙進陷阱裡,連半分多餘的力氣也沒費。”
“緋綃,你確定他是跟你打賭?”王子進越聽越是心涼,“不是為了找你報仇?”
“他哪能找我報仇呢?”緋綃得意揚揚地道,“我雖然一向冷漠,但也不愛害人,當晚他吃了點苦頭,我就又把他從土坑裡撈了出來,他還口口聲聲地感謝我呢。”
“這人心胸倒也寬廣,不愧是個修仙之人。”王子進不由對這道士的風度甚為贊賞。
“他指著我的鼻子說:臭狐貍,你給我等著,這件事絕不會到此為止!”緋綃捏著嗓子,學得惟妙惟肖。
王子進聽了沉默良久,不知該如何作答。
卻聽緋綃繼續道:“為了回報他的美意,我就在他下山的時候,往他的包袱裡塞了半隻燒雞。結果當天他回去,就被村子裡的人狠揍了一頓,村民都說他監守自盜,實在是冤枉。”
王子進再也不發一言,只覺那道士可憐至極,居然遇到了他這麼個對手。
“這真是太可憐了。”緋綃假惺惺地嘆了口氣,“我看他被揍得鼻青臉腫,實在於心不忍,就出來阻止那些村民,說他是我的朋友,怎麼能不問就裡就向人施暴?結果我不說還好,說完了那些人揍得更狠了,這次又給他加了一條罪狀:勾結妖怪。”
王子進斜眼看著他,眼白多於眼仁。
“人世間的事情,真是說不清也道不明,我分明是好心,為什麼總是做壞事?”
“你明明比誰都明白!”
“經此一事,他就被村民趕出了山坳,這個山清水秀之地,只餘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修行,真是分外寂寞啊。”緋綃繼續長嘆。
王子進這才明白,原來這家夥是為了爭地盤,把道士擠走,這個山頭就全是他的了。
“他走的時候,就站在通往山下的那條土路上,跟我打了這個賭。”
“哦?他賭的是什麼?”王子進見他說了這麼久方轉到正題,不由十分好奇。
“他說:老子一定要報這個仇!哪怕要用一百年的時間,我也要親手把你捉起來!否則我的姓氏就倒著寫!”
“那他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