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像母親,再正常不過。”緋綃奇道,“她言行舉止受母親影響,又何足為奇?”
“那、那個……”劉居正結結巴巴地說,“其實早在十幾年前,小女未滿周歲時,內人便已仙去。母女倆根本沒時間相處,又如何模仿呢?”
這話一出口,頓時令王子進覺得害怕,連著華麗的大宅都被籠罩上陰森的氛圍。而緋綃雙眸清澈如水銀,紅唇邊始終勾著一抹笑,似乎毫不畏懼。
四
當晚兩人便留宿在劉家大宅中,因為這離奇古怪的事情以及劉居正承諾的豐厚報酬,緋綃一改平日的清高冷漠,意外地答應幫忙。
在得到全雞宴款待之後,緋綃似乎忘記了白日裡的不快,眯著眼睛,躺在床上休息。
“緋綃,你怎麼如此輕松愉快呢?要知道這大宅中可有妖怪作祟。”王子進抱膝坐在床角,警惕地望向四周。
“你何必如此緊張?我一踏進這家的大門,就知道沒有邪物徘徊,倒有股親切熟悉的味道,讓人好不自在。”
“如此說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皆是他們大驚小怪?”
“非也,非也!”緋綃紅唇微翹,笑嘻嘻地糾正他,“要知道我並非人類,如果這裡的氛圍能讓我如沐春風,未必是好事。”
王子進抱緊膝蓋,更加惶恐。
“而且這位劉姓老爺,分明有所隱瞞。”緋綃眼珠一轉,輕輕地說。
“哪裡有隱瞞?我怎麼覺得他情真意切,句句出自肺腑?”
“他若是遇到了別人還好,遇到我這撒謊的祖宗,自是原形畢露。每次提到他的內人,皆是一筆帶過,就連死因都沒有說過,而且他女兒像他妻子,為什麼會把他嚇成那樣?稍微痴情點的人,大概都會想到宿命輪回,而覺得憂思無限吧?”
“你說得不錯。”王子進聽了連連點頭稱是。
“所以我們靜觀其變,不可偏信一面之詞。”說罷緋綃就吹熄蠟燭,二人和衣而睡。
王子進本就膽戰心驚,睡眠甚是清淺,到了後半夜,似有乖戾的笑聲,此起彼伏地在夢中回蕩。
那笑聲似鬼怪的尖叫,格外刺耳難聽,帶著陰森的寒意,直冷到人的心裡。
王子進再也忍耐不住,眼睛一睜,就一身冷汗地醒了過來。
只見窗外圓月如盤,瑩白美麗,正是個滿月之夜,而深沉的黑暗中,正有一陣陣笑聲,自後院傳來。
原來那聲音並非噩夢,而是現實中真實存在。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手持燭臺,推門走了出去。
而他身後松軟的床上,厚厚的帷帳之中,正有一雙狡黠的眼睛,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流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意。
夜露沾身,悽悽冷冷。迴廊裡花木扶疏,樹影飄搖,搖晃的燭光中,映照出一個書生單薄的身影。
王子進循著斷斷續續的笑聲,很快就來到了後院,那聲音似蠱惑住他的靈魂,牽引著他的腳步,一步步接近危險的漩渦。
最終他停在了一扇門前,看院外清雅的佈置,似乎是少女的閨房所在,正有點點滴滴的光,自門縫中流淌而出。
王子進湊近門縫看去,只見一個紫裳少女,身姿窈窕,正背對著大門坐在房中。
“長夜漫漫,是哪位客人,深夜前來拜訪呢?”少女柔聲問,而與此同時,笑聲戛然而止。
王子進見形跡敗露,不由大窘,只好輕咳了一聲道:“小生王子進,叨擾姑娘了。”
他剛剛要走,卻聽屋子裡傳來柔媚的聲音:“王公子,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坐?”
“啊?這萬萬不可……”即便他再花痴,也知道深夜進入少女的閨房,是大大的不敬。
可是那扇大門轉眼便被拉開,紫裙少女背對著她站在門前,燭光搖曳中,只見她腦後一個同心髻,小巧漂亮,看身形正是鳳儀。
事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公子請坐。”鳳儀依舊側著臉,背對著燭光,坐在了桌邊。
王子進惶恐不安地坐下,注意力立刻便被木桌旁一個黑黝黝的物事吸引。
那是一個雕花鏡臺,做工繁複,精美絕倫,在燭光下發出淡淡的光澤,美到讓人忍不住想去摸一下,看看此物是否為凡間所有。
“王公子,這鏡臺很漂亮吧?”鳳儀似留意到他的目光,輕輕地問。
“很美,很美,最難得的是端莊優雅,毫無扭捏作勢之態。”
“這是我的陪嫁呢。”她又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所以我始終捨不得扔掉它,把它留給了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