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沉星又換上華服獻了一段舞,跳的卻是《嫦娥奔月》,最後她站在月影之中,潔白的衣裙隨風飛舞,仿若真的要離開人間,飛到月宮中一般。
尤其是那張如凝脂白玉般的面容滿含落寞,像是即將消散的露珠般,美麗得令人心碎。
接著全場的高潮終於到了,只見她蓮步輕移,接過婢女遞上的花球,水銀般的靈眸不斷在看客中流轉。
“看來這拋花球是場場必有的餘興節目啊。”王子進道。
“咦?這位可是初來,沉星可不是日日拋花球娛人,你看這些人的表情便知道了。”旁邊一位上了年紀的商人道,“也不知為何,這個月竟然拋了兩次……”
王子進胸中立刻蕩了一下,不是每次都有嗎?怎的今日便有?定是她與我約好了今晚相見,卻想不出法子來,只好如此。
當下他對緋綃急道:“我要那花球,明日陪你下館子。”
緋綃一個眼神遞了過去,那花球便像被鈎子鈎住了一般,直鑽進王子進的懷中。
二
“果然又是王公子接得花球,你這身手不去參加蹴鞠真是浪費呢。”沉星掩嘴笑得花枝亂顫,眼中滿是歡喜,令婢女提著花燈引著二人向後花園中走去。
到了花園的涼亭中,入眼就是一桌豐盛的酒菜,一見就是早已備好的。
此情此景,立刻令王子進心潮澎湃,看樣子沉星對自己確是青眼有加,否則也不會幾次三番在這東京城中與他巧遇,現下他科考結束,又備下酒菜與他慶功。
佳人知遇,該當如何回報呢?
“王公子,莫要發呆了,趕快喝酒吃菜啊!”沉星見他出神,急忙喚他,還夾了一箸菜到他碟中。
王子進見了臉頓時漲得通紅,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猛灌了一大杯酒。
現下不要說沉星是妖魔鬼怪,便是一具骷髏他都敢娶進門。
“這位胡公子,我聽王公子說過你的事情,緣分來去如水,無論跟男人女人,甚至動物精魅都是一樣的,沉溺其中,只能深受其害……”沉星板著天真美麗的臉,一本正經地開解緋綃。
卻不知道他滿臉不悅,不過是桌上的菜沒有雞,甚為失望而已。
“那個,沉星姑娘,這是我為你寫的詞,希望你能喜歡……”王子進嚇得連連用袖子擦汗,從懷中掏出一張花箋。
只見上面用小楷寫著幾行字:明月,明月,照得離人愁絕。年少,年少,行樂直須及早。春色,春色,依舊青門紫陌。長夜,長夜,夢到庭花蔭下。
居然是一首好詞!
沉星見了甚為欣喜,連連道謝,在朦朧燈光的照耀下,更顯得笑靨如花,風情萬種,不停地為王子進倒酒。
王子進只覺這豔福是從天而降,他深知自己長得僅是清秀,也沒有萬貫家財,所以從未得到過美人的青睞。此刻沉星的熱情,恍如一個餡餅從天而降,砸到了他的頭上。
兩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乎。
只有緋綃一個人冷眼看著這氣氛曖昧的兩人,似乎心中自有計較。
“過幾日王公子便要上路返鄉了吧?待得再見時,便不知是何時了……”情到深處,沉星抬起玉手,端起酒遞到王子進面前,聲音竟有些哽咽。
“小生心領了,便是去了天涯海角也萬萬不會忘了姑娘的。”王子進更是鼻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不管沉星是人是妖,她對自己確是不錯,心中滿是不捨。
“將來王公子若是高中,莫要忘了牡丹園的沉星便行了,沉星永遠會記得今日的筵席,託王公子的福,才能如此開心。”
“你莫要傷心……”王子進連忙安慰她,“他日我再來東京城,定會來找你,希望你還在那湖中載歌載舞,小生還要接姑娘的花球呢。”
哪知沉星聽了這話,更是幽怨地道:“他日,他日我還不知在哪裡,風塵女子,也只能付諸風塵……”
王子進不禁暗叫不好,自己又說錯話了。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緋綃拿了袖子掩面,連著打了兩個噴嚏,似是不堪沉星身上的氣味。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依依不捨的氛圍頓時被攪得煙消雲散。
三人吃酒吃得甚歡,卻見守在亭外的婢女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對沉星耳語幾句,沉星聽了,臉色立刻一沉,顯是沒有什麼好事。
“王公子,我先失陪一下。”她朝王子進福了一福,就要離席。
“我當你在哪裡啊,原來是在這裡和小白臉調笑啊。”她話音剛落,月亮門外便走來一個豐滿妖豔的中年女子,臉上濃妝豔抹,身上穿著五彩羅裙,像開了個大染坊,將這世上的顏色都堆在了身上。
沉星聽了面色不快,將俏臉別到了一邊。
“放著有錢有勢的恩客不陪,卻來和這些窮酸吃酒,你以為哪個會把你娶走供在家裡啊?別做夢了。”中年女人捏著嗓子叫罵,還斜眼瞪著緋綃,顯是口中的小白臉就是指他。
“媽媽怎能這樣說,沉星這兩年為牡丹園賺得還少嗎?最近識得幾個朋友,眼看就要分別了,為他們餞行都不行嗎?”聽了沉星的話,王子進方知這女人就是人們常說的鴇母了。
“哈哈哈哈。”女子竟像是見了什麼開心的事一樣,放聲大笑起來,“人道戲子無義,妓女無情,原來我這裡還出了你這麼個情種啊,你倒是幹脆隨他們走了啊!”
“媽媽,你若是如此無情,沉星也不想在此地久留,不如和這幾位朋友走了算了,反正我這幾年賺的銀兩也盡可報你的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