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夏瀲出宮去察看京郊的水利工程,還沒回來,這禦書房裡只剩他和一個王知治。
他實在不想再吃王知治剝的果子了……
思及此,寧詡開了口:“宋公公,竹意堂的宮人還在外面嗎?”
宋公公說:“在,都跪了一會兒了。”
寧詡正從禦案後起身,聞言忍不住道:“地上都是雪水,怎麼能跪著?膝蓋還要不要了。”
他出了禦書房,看看那愁雲滿面的竹意堂宮人,說:“起來吧,和朕說一說,段侍君究竟怎麼了?”
不會又是誆他的吧?
宮人戰戰兢兢地開始瞎編:“公子……身患舊疾,每逢入冬就會犯頭疼,在殿中暈了好幾次,臉色蒼白,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寧詡一聽,不得了啊,這恐怕是腦溢血了,趕緊派太醫署的人過去治一治,遲了怕是隻能把段晏橫著抬出來了。
結果見他要下令讓禦醫過去,宮人又慌張道:“陛、陛下,我們公子的症狀沒那麼嚴重,用不著禦醫的,只要……只要陛下過去看一看,抱著哄一鬨,最好還能留宿一晚,就就就沒事了!”
宋公公及其他人:“……”
寧詡:“…………”
這就圖窮匕見了,果然是誆他的對吧!
夜幕徹底落下,連紛紛揚揚的細雪也變得大了一些,粗鹽般的雪落在磚石上,很快便化為雪水,更令人寒意透骨,來往的宮人都裹緊了身上的棉衣。
段晏撩起垂著的長睫,看了看靜悄悄的昏暗寢殿。
……這麼久都沒來,估計是不會來了吧。
裝有晚膳的食盒還放在他手邊,禦膳司的探子來送膳時,又再一次焦急地對他道:“殿下,如何了?我們何時能從這宮中出去,回到燕國?”
“屬下剛剛又收到訊息,陛下那病來得兇險,前幾日已昏迷過一次,醒來後便念著殿下您的名字……”
“殿下,今夜的計劃,是否能如期實施?……”
手無意間打翻了食盒的蓋子,摔在地上發出聲響,打斷了段晏的思緒。
他在床榻邊苦等許久,坐得都快僵了,於是緩緩站起身,神情有點麻木。
就在這時,竹意堂院子裡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公子,公子!”一個冒冒失失的宮人連殿門也忘了敲,徑直推門闖進來,喜不自勝道:“陛下來了,陛下過來看您了!”
段晏怔了一下,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看見寧詡披著狐毛大氅,風風火火地快步進來:“凍死了凍死了!”
“段侍君,”寧詡捂著自己的手,望著又黑又冷的主殿,十分不解地問:“你這兒怎麼連根燭火也沒有啊?”
待久了,怕是沒病也要被凍出病來了吧。
難怪段晏剛剛看起來呆愣愣的,恐怕是被凍傻了。
好在他早有準備,寧詡手一揮,身後的宋公公就對跟著的一排人道:“去,動作利索點。”
宮人們一股腦地湧進殿內,抬起幾個燃著炭火的大暖爐置放在各處,又將燭臺點燃,用溫水將桌凳都擦了一遍,在漏風的木窗前掛上布塊,抵禦寒風,驅除寒氣。
不消一刻鐘,這冷冰冰的寢殿,就變得溫暖如春起來。
燭火通明,映得段晏蒼白的面色也有了一絲血色。
凍得泛僵的四肢也恢複了知覺,青年久久凝視著正在指揮眾人的寧詡。
看那人頸邊圍著一圈絨絨的淡赤色狐毛,襯得膚色白皙嬌嫩,唇不點而朱,烏發又濃黑似墨,面上還有一點不明顯的透紅,像是真的被寒風吹得冷極了,動來動去地搓手,眉心也擰得緊緊的。
……很生動。
段晏看得有點久,久到寧詡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頭來。
“朕聽說你畏寒頭疼,”寧詡朝他走近兩步,仔細看了兩眼段晏的模樣:“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