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憔悴了好多,不同於累了的那種憔悴,而是那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難過,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瘦了很多的那種憔悴。
他工作很忙,一直脫不開身,直到兩天前公司破天荒似的給他放了一週的假,才讓他有機會好好休息。
賽魯瓊斯和褚音七沒再打擾他,沒一會兒便走了,這間昏暗的房間瞬間恢複了清淨。
賽亞克努嚼了兩三下水餃,沉默一陣,伸手去拉開了深棕色的窗簾,讓刺眼的光照進房間內。
床頭櫃上放的是幾張雜亂的a4紙,角落裡堆著那本黑色的筆記本,時隔多年,裡面又增添新的字跡。
湯底被光照得反射出亮晶晶的小十字架,賽亞克努盯著它們看,某些時刻,腦海裡的一切都隨著發呆而流失——
這裡是玫瑰星系,今天是塵月年4月18日,距離那場星際戰爭,已經過去了26年。
大戰之後的宇宙,寂靜了許多。宇宙中依然有無數只飛船航行,只不過它們都很少會串門了,做完該做的就選擇原路返回,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某種“危險物質”打個正著。
雖然萊奧多普特非常不想承認,玫瑰星系的文明退步了不止一級,都快趕上隔壁星系的一級文明瞭。這很顯然是個很糟糕的事情,但他心裡也不是特別擔心文明會不會止步不前,因為那場戰爭影響的是全宇宙,文明倒退的現象走到哪都有。
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平平淡淡,沒有跌宕起伏的挫折,也沒有意料之外的幸福,整個世界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死迴圈,迴圈裡面的人每天都在做重複的事情,每天吃同樣的早餐,每天面對領導不穩定的情緒,每天下班回家洗完澡就睡覺。
人們好像都被這樣的生活整的麻木了,所以打心裡覺得反抗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一味地做這些讓自己成天板著張臉的事情。
賽亞克努也這麼覺得。
整整26年來,除去工作之外,他再未踏入過地球半步,明明只是走幾步路的事情,他看向那個重建的傳送塔,心裡卻五味陳雜。
倒也不是說不想去,他只是覺得,再次踏進那個藍星,需要鼓足極大的勇氣。而這份勇氣,他沒有。
換作以前,這份勇氣,他肯定是有的。
可現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勇氣於他而言,像是成了一種奢求,就連面對人的勇氣都快隨著這種心態被消磨了。
可能,這就是陷入死迴圈的後果吧。
他原本以為,自己就要以這樣的心態生活一輩子的,可就在他提著早餐走出早餐店的時候,手上的通訊錄突然滴滴響了兩下。
那是一條陌生訊息,ip地址顯示在地球,中國。
id深淺向您傳送了一條資訊:
【你好,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賽亞克努眉頭一擰,攥緊了提著塑膠袋的手指,目光在前方駛過車輛的聲音中逐漸變的複雜起來。
幾分鐘後,地球。
一句不明來歷的話,就可以讓賽亞克努和公司請假去地球了。盡管他還是沒有那個勇氣,但面對求救,按照他的性格,也不會放著不管。
地球還是那個地球,基地還是那個基地,總管還是那個總管,唯一不同的,是這裡少了熟悉的人。
建築物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賽亞克努垂著眼眸,徑直走向基地大廳,發現畢允嵐正背對著門口,和那個叫小飲的ai仿生人商量著什麼。
猶豫一會兒,賽亞克努把手搭上沙發,柔軟的布料摩擦著手心,他卻只感到手心在一陣陣冒著冷汗。
“畢叔……”
久違的聲音突然出現,畢允嵐稍稍一愣,轉頭望去,竟發現面前的人早已不再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
比起26年前,現在的賽亞克努,眉眼之間不再透著淡淡的青澀,分明的稜角讓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完全擁有和萊奧多普特一樣的君主風範。
想象中的盛大重逢並沒有如期而至,賽亞克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好久不見,沒等畢允嵐回應,他又抬眼,說:“畢叔,您能幫我個忙嗎?”
他這話說的很小心,畢允嵐很快便察覺到他話裡的生疏感。
他想告訴他,跟我說話不用那麼小心翼翼,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句當然可以,什麼忙啊?
人與人之間是一場倉促的驟雨,直到很久以後還是會劃在玻璃上的雨痕。
有那麼幾個瞬間,曾經那些美好的關系可能說變就變。
賽亞克努把那條陌生訊息拿給畢允嵐,讓他幫忙定位一下發出訊息的人在什麼位置,待十幾分鐘過去定位好,賽亞克努給對面回過去一句:【馬上到,別害怕。】
發出訊息的那個人定位在海裡,賽亞克努手腕上的壓縮器裡會放出一層保護罩,不用畏懼深海的水壓。完事,他和畢允嵐說了一聲再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進沿海地區,海下五百米的地方就是中國海洋生物研發基地,走過海洋之梯,進到基地裡面,一套流程下來,賽亞克努和海洋救援隊的人一起乘著潛艇潛入一個叫“亞特蘭蒂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