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還不能站穩的時候,給了他太過強大的力量——這就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他看著自己不斷的在屠殺。
有罪的、無辜的。
鮮血的味道,一邊貪嗜一邊厭惡。
潛意識裡知道自己入魔了,可是控制不住雙手,被血矇蔽雙眼,向著無底深淵的黑暗更深處下墜。
良心、罪惡。
善意、憎恨。
身為人的良知與墮為魔的嗜血。
多慶幸也多可悲,他竟然沒有瘋。
他在兩者間掙紮沉淪,沒有人能將他解救出來。
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生我為何?
那麼黑暗痛苦的人生,為什麼還要再來一次,就此結束不好嗎。
他無數次在心底叫囂著毀滅一切,但是這些都生生忍了下來。
直到天地顛倒,那個不可一世的小孩揪著他的衣襟破口大罵——
被人欺淩的時候,教他去反抗,入魔陰鬱的時候,揪著他斥罵,偏執發狂的時候,跟他扭打。以一種極其粗暴卻又異常有效的方式撕開了他的魔障。他們互相看不順眼卻又不得不互相扶持……
胸口的壓迫感終於逐漸褪去,粗重的呼吸也逐漸趨於平緩。最後在酒勁的作用下,重新陷入睡眠。
次日正午,日至中空,竹簾掩住窗外的日光,屋裡晦暗,空氣沉沉流動。
床榻上被褥淩亂,呼吸勻長,二人都還在夢中。
白術迷迷糊糊轉醒,宿醉導致腦袋還有些昏沉。隱約察覺身邊還有個人,昨天陪自己喝酒的是……一涼?
白術木然的眨了眨眼,沒有束縛的感覺,眼紗被解了,然後動了動手指,摸到手邊的發絲,一怔。
在凡間界,他給這個人擦過很多次頭發。
離得很近,額抵額,撥出氣息都能撲在彼此面上,空氣中都是曖昧的氣息。
他們同床共枕很多次,卻從來沒有這麼靠近。
怎麼會在這裡?
他只記得昨夜跟一涼喝酒……然後呢?
腦袋混混沌沌,努力回想昨晚的事,除了眩暈感沒有其他,倒是夢魘發作一事還記得。
情緒已經壓抑到這種程度了嗎……
白術虛握著指間的發絲,眉頭難得緊鎖,不能再待下去了。
手慢慢往上移,摸到秦修的衣袖,又用神識探查一番,旁邊的人經脈靈氣充盈,沒有受傷的跡象,心裡這才放鬆下來。
聽得耳邊的呼吸綿長,像是還在沉睡,便打算起身離開。
但剛坐起身子,手腕就被拽住了,身後的聲音並不像剛醒,“做什麼。”
白術頓了頓,開口:“時候不早了。”宿醉後的嗓音有些幹澀。
言下之意就是該起床了,秦修沒有放開他的手腕,撐起身攏了攏自己的頭發,“你昨晚醉了。”
白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昨天剋制所有情緒,壓下所有戾氣和殺意,讓自己離這人遠一些,可是現在一切歸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