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手下進去轉了一圈出來,說沒人,他們這才離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但沒走乾淨,留下了兩個小的躲在巷子裡看我。我照往常一樣,收拾桌子,關門,把木灰倒在地上沾水,掃乾淨,掩蓋了喬明輝留下來的血跡。
鎮定地做完這一切,我拉下捲簾門鎖好,拿了手電繞到後面去找喬明輝。當時他已經疼得快暈過去,靠在紙殼子堆裡捂著胸口,額頭上全是汗水。我扶著他去雜物間——我的臥室。
他身上被砍了好幾刀,不足夠致命,但是足以疼得他失去行動力。我扶他坐到鋼絲床上,脫掉他衣服,看刀口流血,他身上有很多舊傷,全都是刀疤,一條一條,觸目驚心。
我拿了白酒給他消毒,用平時備著的傷藥給他包紮,那些藥是我平時在工地上皮外傷準備的,繃帶不夠,喬明輝說用破衣服就好,於是我剪爛了我唯一一件好衣裳給他包紮。白酒淋在傷口上,喬明輝沒喊一句疼,咬著牙抓著鋼絲床忍痛,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失血過多導致臉色慘白,又被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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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這種人,同樣的傷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不喊疼是應該的。但這並不阻止我佩服他。
我處理完傷口後,喬明輝奄奄一息,靠在床頭問我什麼條件,他看著我,目光警惕,但是少了之前那種警告和不屑一顧的神色。他看著我,雖然氣息不足,但是說話擲地有聲。仍然豪氣雲千。
“我要跟你混。”我收拾他脫下來的帶血衣服,迎上他打量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我知道你是喬明輝,青城的黑幫老大,我找過你一次,但你拒絕了我。”
喬明輝已經不記得我了,大約是找過他想給他當小弟的人太多了,所以他根本不記得我。他笑了笑,說,“幾歲了?”
“十六。”
“放你孃的狗屁!頂多十五!”
“馬上就十六,還有四個月。”我說。
然後喬明輝就沒說話了我,鷹隼般的眼睛盯著我,喘著粗氣,我和他對峙著,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一點都不怕。他似乎在我眼神裡看到什麼東西,狡黠一笑,說,“你以為你救了老子一命,老子就會收你嗎?規矩不能壞。而且,我憑生最討厭誰威脅我,小子,你還不夠格。”
我冷笑,淡然地看著他,撿起地上的酒瓶子,裡頭還剩半瓶酒,我把瓶子遞給他,坐到他身邊,盯著他眼睛定定地說,“你會收我的,因為我救了你一命。”
喬明輝最終喝了剩下的半瓶酒,睡了過去,半夜裡他忍著疼,小聲呻吟著。我坐在邊上守了他一夜,第二天他醒過來,答應讓我跟他走。
帶走我之前,他問我,為什麼想跟他混,這條道不好走,我好好的路不走,混什麼黑社會。父母知道嗎?
我說我要報仇,孤身一人,沒人攔得住我。
喬明輝問我,仇人是誰?為什麼報仇。
我說不知道,但我會查清楚。
喬明輝笑得傷口疼,手指戳著我額頭說,原來你是坑老子給你找仇人啊?小子,你膽子挺大,就不怕我整死你?敢坑我,青城你還呆的下去嗎?
我站在原地沒動,毫無畏懼地看著喬明輝,我說,我死裡逃生出來的,不怕死。你會幫我的,你欠我一個情分,你得還。你是老大,我相信你講情分。
就那樣,我跟了喬明輝,做他的小弟。大約是我救過他,所以他比較照看我,去哪兒都把我帶在身邊。也幫我解決了我母親的醫藥費,但喬明輝說,他不是慈善家,他借我的那些錢,我要加倍的還上。他說,江喬,你記住,出來混,都是要還的。不要隨便欠人人情,人一旦被牽絆了,就礙手礙腳,做事情給自己留後路,那後路就是死路。
喬明輝教會我的東西很多,比如道義,比如冷靜,比如心狠手辣,再比如波瀾不驚和不動聲色。
可以說,我身上很多東西都是跟喬明輝學的。
他的年紀,和我爸爸差不多大,所以他不讓我跟其他兄弟一樣叫大哥,他讓我叫喬叔。
喬明輝比我想象的更有能力。他在青城這邊有兩家娛樂會所和一家餐廳一家酒店,還有一些商鋪門市,除了娛樂會所是做聲色產業,其他的產業,都是合法的。他做事情心狠,但絕對不理虧,屬於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的型別。喬明輝說,這世道,要橫,但是不能犯法,和國家槓上,被燒得渣渣都不剩。
所以他不許手下的弟兄犯事兒,一旦誰違背原則,滾出他的幫會。
那時候,喬明輝是我的偶像,也是我成長的依靠。
我在他手下做事,當了三年的小弟。十八歲的時候,幫會里出了內奸,喬明輝手下一個場子亂了,他三下五除二清理了叛徒,篩選新的管理者去接管場子。當時打得嚴,但場子的油水多,很多人都想去,但又害怕,不過子啊利益的驅使下,不少人都硬著頭皮上,包括我。
但喬明輝最終沒選擇我,選了另外的兩個前輩。我問他為什麼不是我,我哪裡不夠資格,這三年跟他風裡來雨裡去,我能撐起一面,可喬明輝說,江喬,你還太嫩了。我不服氣,和他槓上,他笑了笑,問我,想不想去讀書?我給你安排。
他說,我知道你私下在學習,所以滿足你,你願意去。我給你安排課程和老師,你只有一年的時間,能不能考上,那是你的造化,我機會只給你一次。
怎麼不想?我想!這三年多來,我自己學完了初中和高中的課程,我總覺得自己和其他弟兄不一樣,我不能當一輩子的混混,等我大仇報完,我重要做其他事情。我怕我母親傷心。假如有天她醒來的話。
喬明輝坐在皮椅上,夾著根雪茄看我,我上前給他點燃,“喬叔,條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