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嘴巴有點幹,微微扯了扯嘴角,身上被敲的幾棍子這會兒開始疼起來。腦子裡閃過當時的畫面,兩殺馬特對付我,幾棍子砸過來沒躲過,杜威看見了炸毛了,衝上來抓著一個殺馬特對準腦門就是一棍子,然後那殺馬特就歇菜了,暈過去。也正是因為救我,杜威被金城武砍了一刀。
凌寒啊凌寒,你真他媽鐵石心腸,那個男人救了你呀,你要說實話。
可說實話,我就要坐牢。憑什麼?走到今天這一步,還不都是杜威一手造成的?我憑什麼要說出實情給自己下套?杜威罪有應得,凌寒你這麼處心積慮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麼?你剛剛心軟下車去幫忙已經是傻了,你現在還想怎樣?
兩個小人兒在我腦子裡罵戰,開撕,激烈得很,想著想著我就笑了,真他媽搞笑。
男警察有些無語了,拍了拍桌子怒斥我說,“笑什麼笑!問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
我還是沒說話。
大約半小時後,剛才那個中年男警察走進來,問審訊我的警察說,“怎樣?說什麼了?”
女警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搖頭說,“什麼都沒說,現在連叫什麼都沒問出來,就坐在那兒一個字不說,隊長您看,到現在連名字都沒說。”
原來是隊長。
隊長意味深長地哼了聲,看著我說,“小姑娘性子還挺倔。”他轉向那倆警察說,“問出來事情經過吧,這邊的口供就是個輔助,杜威那小子什麼都招了,人是他殺的。就劉元那案子,他親手整人進去的,死的那小子是劉元之前的手下,這些個混混小子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下手沒個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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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問,“那這案子好辦了?杜威這小子能這麼爽快承認了?先前抓了他幾次都不認,這回有點意外啊”
“抵不過賴啊,不認罪還想幹啥?行了,趕緊問吧,我出去一趟,去探探那小子的老窩,這回給一鍋端了,往後就不發愁咯。”隊長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最後瞄了我一眼,退出了審訊室。
人走後我癱坐在椅子上,心裡空落落的,一直想著隊長剛才的話,杜威承認人是他殺的,一個人攬下所有罪名,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女警給我倒了杯水,寬慰地說,“事情經過什麼樣,你好好說,法律是公正的,不會冤枉你,也不會害你。要這事兒說不清楚,後果你擔不起。”
我抿了口溫水,嘴角傳來一點甜味,伴著血腥味。
是棉花糖的甜味。
“女人不都喜歡粉粉嫩嫩的麼?”
“不喜歡?那扔了,我再給你買一個!”
“毛病!”
.......
我和杜威沒有事先溝透過,但我說謊編造出來的口供竟然毫無破綻,可杜威的描述一般無二。殺馬特只說金城武是不小心撞到杜威的刀口上意外死了的。而暈倒的那個什麼都不清楚,只說兩人是跟著金城武找杜威麻煩的。
那天晚上我被暫時拘留在派出所,殺馬特和杜威都被關押起來,將會受到法律的處置,而我,警察透過戶籍找到我家那邊,讓當地警察通知我父母來人接我,說我未滿十八歲,必須由父母帶回家。
那天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沒見到過杜威,聽警察說他的賭場被一鍋端了,有些小子跑得快,但大多數都被抓起來管教,那些賭棍麼,也一併遭殃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我曾經期待了無數次的場景真實展現在我眼前時,我已失去了報仇的快感,反而我覺得抱歉。
我爸來派出所接我那天,我正在吃泡麵。那泡麵是負責審訊我的女警幫我買的,那味道充斥在會客室裡,我忽地想起和宋志偉來北城的火車上,我聞著別人吃泡麵的味道像山珍海味似地。我爸推開門進來,穿著藍布外套,黑色的滌綸褲子,腳上蹬著雙解放牌的膠鞋,還沾滿了灰塵和泥土。半年不見,他嘴上的鬍子還是那麼長,眼角耷拉著,滄桑了不少,頭髮還是跟幾百年沒洗似地,黏在一起,站在門口錯愕地看著我,我呼啦呼啦地吃完嘴裡的半口面,理都沒理他,埋頭繼續吃東西。
女警這幾天很照顧我,看我這副狀態有些不滿,帶著教訓地口吻說,“凌寒,你爸爸來了,別沒禮貌!”
我嚼著麵條笑呵呵地對女警說,“姐,我沒爸,我只有個媽,可我媽早死了。”
女警無奈地看著我,對我爸說,“叔叔,你們倆聊聊,我先出去忙。一會兒出來籤個字,人就可以帶走了。”
女警走後,我爸才顫顫巍巍地上前來,走近了我才發現他眼裡怒氣衝衝,我冷哼了聲,還沒說出心裡的話,他一巴掌扇下來,打得我耳朵都響了,他罵我說,“叫你不學好!”
他手上滿是老繭,粗糙得起了硬生生的皮,往我臉上一劃,就跟刀子割下來似地,特別疼。
我斜睨他,罵道,“操你祖宗的!凌老二你現在神氣了是吧?張寡婦讓你媽吃屎的時候你咋不打?現在在外面逞英雄了是吧?!”我當時坐在椅子上的,怒了,猛地站起來端起滾燙的泡麵湯從我爸腦袋上澆下去,我爸被燙得不行,腦袋上掛著稀稀拉拉的彎彎曲曲的麵條,他又想上來揍我,結果他老骨頭了,反應慢,我搬起一邊的方凳往他身上砸,罵道。“是你逼我滾出來的!你還有資格教我學好?你他媽誰啊你!回去管好你那智障兒子吧你!”
我爸也不客氣,抓著凳子的腿兒跟我對抗,揚言要打死我,但是說著說著自己就哭了,我說吧,天生的耙耳朵,神氣起來也就是一會會兒的事兒,我氣得不行,扔下凳子時警察也聞聲趕來了,紛紛勸我冷靜,然後把我和我爸拉開了分頭勸說,我爸就哭啊,哭得我心煩,我就罵他,“哭哭哭,我都沒哭你哭什麼?丟不丟人?”
我真覺得丟人,所以我不想跟他說話,在會客室裡冷靜了兩個多小時。警察估計也嫌煩了,讓我爸簽了字帶我走。
出了警察局後,我爸四處問哪裡坐車回縣城,我連忙上去拉著他說,“別!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你買你自己的票!”
我爸眼睛還紅紅的,怕我跑了似地抓著我的手說,“你不回去你上哪兒?不行,跟我回去!你在這外頭野能學好麼?能吃飽麼?你媽兇是兇點,但心不壞,你好好聽話,她不會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