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若聽他發怒,慌慌離座跪倒,急急回:“兒臣無能,請父皇責罰!老四對兒臣一直藏著掖著,兒臣絞盡腦汁,亦不曾尋到龍潛門的總壇在哪裡!”
“是不想找,還是,不捨得找呢?”龍熙帝的聲音飄忽異常,這句話簡直不像是說出來的,而是從口中輕囈而出,若不是留心聽,只怕還聽不到。
但龍天若不光聽到了,還聽得很清楚,他顯是驚愕到極點,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應對,額上卻是冷汗涔涔,半晌,方訥訥道:“父皇,父皇說這話,真讓兒臣……無言以對!”
“嗯?無言以對?”龍熙帝目光陰鷙,似一條涼涼的小蛇,緩緩爬過他的肩,他微眯起眼,聲音暗沉:“朕,說錯了?”
龍天若面色灰暗,苦笑道:“兒臣自幼在父皇身邊長大,兒臣對老四和宇文流煙是什麼樣的感情,父皇最清楚不過!他們既不曾把我瞧在眼裡,我又何嘗正眼瞧過他們?若不是為了父皇,兒臣是斷不肯踏進白雲館半步的!可如今,父皇竟問兒臣,是不想找,還是不捨得找,兒臣也實在明白父皇所說的不捨得是什麼意思,是以,對父皇的話,兒臣,無言以對!”
最後一句話,他的語調極重,顯是又是生氣又是失望,卻極力隱忍,看他雙拳緊攥眼眶通紅,龍熙帝眸光微轉,唇角一揚,突然哈哈大笑。
他這一笑,似是陽光碟機盡烏雲,只留下朗朗晴空,可這陽光來得太快太刺眼,令龍天若難以承受,他跪在那裡,仍是一動也不動。
“若兒,是朕錯怪你了!”龍熙帝丟掉扳指,親手將他扶起,“父皇也是心急,你不要怪父皇!”
“兒臣怎敢怪父皇?”龍天若聲音微哽,“父皇是兒臣唯一的依靠!是兒臣無能!若兒臣再聰明伶俐一些,也許早就找到龍潛門的動向了!”
“這事急不得!慢慢來吧!”龍熙帝輕哼一聲,“原想著趁龍逸之手,挖掉龍潛門的根基,可那姓沈的丫頭,手腳還真是利索,這才不到十日的功夫,就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有這樣一個人在老四身邊,朕心裡,竟也有些不安了!”
“誰說不是呢?”提到沈千尋,龍天若似是更沮喪了些,腦袋耷拉著,咕噥道:“她不止聰明出挑,連性子也令人捉摸不透,兒臣這幾日跟著她,為了她,還砍掉了聚賢山莊人的手爪,可她卻一點兒也不識兒臣的好,兒臣在花叢浪蕩數年,倒是頭一回遇到這麼棘手的貨色!”
龍熙帝嗤笑一聲:“你那點小手段,對那些庸俗脂粉管用,對這個出挑另類的丫頭,怕就不好使了!”
“那可如何是好?”龍天若皺眉道:“這死丫頭,殺吧,殺不得,父皇還得指著她瞧病呢!收呢,又叫不了,真叫人頭痛!”
“哼,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翻了天不成?”龍熙帝陰冷一笑,“你且忙你的,該做什麼,便做什麼,這個小丫頭,朕,會好好安排她的!”
“是!父皇!”龍天俯首行禮,“父皇還有什麼吩咐嗎?若沒有的話,兒臣這就退下了!若有什麼新的動向,定會第一時間向父皇稟報!”
“嗯,去吧!”龍熙帝揮揮手,“這些日子,老是打打殺殺,朕也乏得厲害,得好好歇一歇!”
龍熙帝說完,倦怠的合上了眼睛,龍天若自行離去,出得仁德殿,便徑直往玄龍門而去。
玄龍門是龍熙皇宮的正門,通往玄龍門的兩邊城牆高深而狹窄,城頭上設暗堡數座,裡面有執刀禁衛兵虎視眈眈,城牆兩側粉刷得十分利整,雕刻著盤龍猛虎,取其龍盤虎踞之意,那雕工甚是出彩,猛虎張著血盆大口,盤龍亦是張牙舞爪,似是要活靈活現的從牆上走下來。
行走在這樣幽深暗長的巷道之中,總有種異樣的壓抑和警醒,龍天若的目光從城牆上緩緩掠過,眼中閃現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場景。
人喊,馬嘶,殺戮,無情,鮮血一次次噴濺在粉牆上,每一次權勢更迭,似乎都要從這裡開始,就如當年的龍熙帝,也是領著千軍萬馬,從這裡殺入皇宮,踩踏著千萬顆頭顱,最終坐在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之上。
而這牆壁,一次又一次被後來者拿漂亮的油漆抹了去,它永遠是光鮮亮麗的,就如這座皇宮,永遠是輝煌富麗的,可他的內裡,不知是如何骯髒,汙血堆疊著腥臭,早已千瘡百孔。
他揚鞭催馬,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因為走得太快,也因為天色晦暗,城門初開時,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城外也有人急匆匆進門,兩人逃閃不及,兩匹馬頂頭撞上,各自一番狼狽掙扎,這才勉強定住了身形。
“三哥?對不住!”對方慌慌致歉,“小弟暈頭漲腦,竟然衝撞了三哥!還望三哥恕罪!”
龍天若抬頭,對上一雙略嫌緊張的黑眸,稀疏的眉毛,過份蒼白的面容,這張臉,與龍熙帝十分相像。
是六皇子龍天運。
龍天若有些意外。
算起來,有好久沒有看到過龍天運了,他好像比龍天語更加的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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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沒事吧?”龍天運不安的看著他。
“沒事沒事!”龍天若扯著嘴角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臭小子啊!有日子沒見了,你還好吧?這急匆匆的進宮,是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