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說完那句話後,趙然就也和我一樣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中,我抽著十九塊錢一包的煙,他抽著一百塊錢一包的煙,但我倆抽菸時的姿勢是完全一樣的,都是單手夾著菸蒂,下意識地眯著眼睛,另外一隻空閒的手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
他表現出的是一幅勝利者的姿態,翹著二郎腿,時不時還向著桌面上的那個菸灰缸看去,我很難用語言去描述那時我是怎樣的一番心情,可能有隱忍,也有一些悲哀.......
我看向他現在的這副模樣,腦子裡卻總是在想著他曾經的樣子,現在的他和曾經我認識的趙然完全是兩種人,但我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去將他們對號入座,這或許說明我心裡還是想讓他有一個贖罪的機會,我不想親手把他送進冰冷的監牢裡,然後用這種方式讓他懺悔.......但這也僅僅是我個人不切實際的想法,時間不會因為我的想法倒流,同樣趙然做過的事情也不會因為我的想法被這個世界抹除,那這就是一個只有結局的故事,只不過故事是個悲劇而已。
過了很久之後,我依然沒有開口打破沉默,是趙然開始說的話,他收起了二郎腿,繼而又放低身形姿態,把雙臂放在辦公桌上嘆了口氣說:“張揚,咱倆之間有必要,非要這樣鬧個你死我活嗎?就算我趙然再怎麼改變,再怎麼唯利是圖,也不會不拿你當兄弟的,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趙然最好的兄弟,這句話如果有半點虛假,我出門就被車撞死!”
“那好,如果你還拿我當兄弟,你現在就向王總低頭認錯,然後配合我們一起扳倒吳蕾,讓公司重回正規。我可以代替王總免除你的過錯,也忽略掉你的那些小手腳.......你能做到嗎?”
趙然輕笑了兩聲:“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你這人沒有幽默細胞,說起笑話來,一點也不好笑。”
“你覺得我是在說笑?”
“難道不是嗎?我全憑自己的實力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你一句話就要讓我打回原形,你覺得這現實嗎?說到底,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多是非對錯,無非是你選擇了站在王總那邊,而我選擇了更好的一派而已,或許在你看來,我這麼做是離經叛道,是背信棄義,但在我,甚至更多人眼裡,這都是來源於理性的選擇.......你告訴我,如果我現在還跟著王總混,我能做到現在的位置嗎?他會給我一個副總當嗎?頂多是鄭建的翻版吧,一個任勞任怨,不求回報的工具人。他一定會選擇你,我也知道,本來我這個位置就是給你準備的.......”
趙然越說,情緒越激動,我好像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難以磨滅的嫉妒,以及對於權利、金錢的無限慾望,那些東西變成了一團又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綻放開來,時刻都在提醒著他,要活得更現實,再現實一點......
我長出了一口氣,又給自己續上了一支菸後道:“所以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道不同不相為謀.......”
趙然也重重地點頭:“對!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說完之後,便起身準備離開,開啟辦公室房門的那一刻,他又回頭道:“張揚,不管你怎麼看我,我還是那句話,我是拿你當兄弟的.......”
他說完,便輕輕掩上房門.......
我一個人的辦公室又恢復了安靜,周遭只剩下了讓人窒息的空氣。
起身,我抽著煙站在窗前,下意識地往樓下的方向看去,除去人來人往之外,有個特別的人吸引了我的目光,那個人就是在幾個小時之前和我有過交流的塗磊。
此時,他正站在那面鮮紅的旗幟之下.......
他不知從哪弄來一個白色底板,高舉過頭頂,嘴裡還唸唸有詞,白色底板上面寫著一行行黑色的字,由於距離太遠,我看不清楚上面究竟寫了什麼,但我想那應該是一個求捐款的宣傳標語.......
我瞬間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呆滯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手指尖夾著的菸頭燙到了我的手時,我才猛然驚醒,繼而丟掉菸頭,再一次看向樓下的塗磊........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思考能讓我從震驚中抽離出來,直到他漸漸順著街頭人流竄動的方向走去,走到了一個我再也無法看見的死角里,我才收回了視線。
頓時,我便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腦子複雜一片.......
我想我的拒絕應該給了塗磊很大的觸動,所以他才會這種方式對我的行為來一次無聲的抗議,又或許是我狹隘了,他這麼做並不做給我看,而是真的想為張麻的母親籌集一些善款,但這樣在大街上拿著牌子求捐款的行為其實也不能真的籌集得到,因為就在剛才我注意到,他出現在我的視線的十幾分鍾裡,沒有一個人接近過他,更別說捐錢了,路人也只是微微停留看了眼白色底板上的字,繼而再一次走上自己的路,全當他是個騙子而已.......
.......
下了班之後,我還是沒有從塗磊給我帶來的震驚中走出來,我叼著一支菸,渾渾噩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眼裡的世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極度純粹的黑色與白色,顏色覆蓋住了每一個出現在我視野裡的東西,包括路人,也包括面前的一個垃圾桶.......
我沒辦法從周遭的一切裡感受到溫度,似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冷漠,也包括我自己.......如果說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代表了一束光,那塗磊就是散發著溫暖的暖陽,而其他的每個人都是節能燈的光芒,我們一邊感受的陽光帶來的溫暖,一邊拒絕散發熱量.......
我想我正在融入社會的大潮中,變得和我看見的每個人一樣,這是一種悲劇嗎?
我又不覺得是,我想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同化的過程,也是我必須要經歷的東西,我要學會把自己變得冷血,給自己戴上面具,然後才能以更加冷漠的姿態應對那些沒有良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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