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沉水香漫進鼻腔時,琉白終於意識到自己踩進了怎樣的陷阱。
斷絃在掌心蜷成死蛇,她彎腰拾起那截殘弦,指腹被毛刺扎出的血珠落在泥裡,濺起的瞬間,四周的樹影突然扭曲成無數個重疊的輪廓。
左邊傳來獨孤夜的輕笑,右邊又蕩起玉笛敲掌的脆響,水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像千萬隻手捧著銅盆往她耳朵裡倒水。
“困陣?”她咬著後槽牙低喃,十二歲在漠北跟老道學的那點奇門術法突然在腦海裡翻湧。
北斗七星陣、九宮**局、地脈鎖魂樁……可這林子的陣法比老道那套狠辣十倍——樹是按二十八星宿排的,風從八個死門灌進來,連陽光都被陣眼吸走了,松枝上的絲帕不知何時變成枯藤,正隨著陣風發出沙沙的嘆息。
她解下腰間最後半塊絲帕,蘸著指腹的血在樹幹上畫了個坎卦。
血線剛乾透,頭頂的濃雲突然裂開條縫,一束光精準地砸在東南方那棵老松上。
琉白瞳孔驟縮——松樹下的腐葉被掀開一角,露出塊刻著九瓣蓮紋的青石板。
“好個金蟾堂的地脈鎖。”她扯下衣袖纏住流血的指尖,“用蓮紋引地氣,難怪我的內力全往地下鑽。”
第一日,她試著用斷絃挑開青石板。
石板下是碗口粗的黑鐵樁,樁身纏著金絲,每根金絲都通向不同的樹。
她剛觸到鐵樁,整座林子的風突然倒灌,松針像箭雨般扎向她面門。
第二日,她在泥裡挖了個坑,把隨身的銀簪埋進去當引。
可陣眼剛有鬆動,獨孤夜的玉笛聲就從地底漫上來,調子是《折楊柳》,卻裹著刺骨的寒氣。
她捂住耳朵後退,靴底突然陷進軟泥——那是被毒汁泡爛的百毒囊殘骸,混著腐葉發出腐肉般的腥氣。
第三日清晨,她靠在老松上啃最後半塊乾糧。
喉嚨幹得冒煙,指甲縫裡全是泥,髮間的珠釵不知何時掉了,碎髮黏在汗溼的額角。
遠處傳來隱約的鑼鼓聲,她猛地直起身子——是沂水城中心的擂臺,比武大會要開始了。
“獨孤夜!”她對著虛空吼,聲音撞在看不見的陣牆上反彈回來,“你困我三日,就為了讓我錯過天下第一比武?”
回應她的是玉笛輕顫的嗡鳴。
那聲音從她腳邊升起,像條冰涼的蛇鑽進褲管“慕容姑娘的命,可比一場比武金貴。”獨孤夜的影子突然浮現在青石板上,月白錦袍的紋路清晰得可怕,“金蟾堂要你的命,毒王谷要你的血,連天策衛都在找你——本太子困你,是救你。”
“救?”琉白抄起塊石頭砸向影子,石頭穿過虛影,“你當我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影子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雲召的呼喊。
那聲音像根針,刺破了裹著她的迷霧。
“姑娘!姑娘在這兒嗎?”
琉白踉蹌著衝向聲源,卻撞在無形的牆上。
她摸到牆面的紋路——是九瓣蓮,和青石板上的一模一樣。
“雲召!”她拍著牆,“往東南方老松走,踢開腐葉,下面有塊青石板!”
腳步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