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為她變幻了一下睡姿,將她抱到冰塌中間,讓她平躺在那兒,腿放平。
這冰塌四周皆泛著寒冷的霧氣,她就像躺在蓮池仙境裡。
此時的她面容看起來安詳寧美,像是睡著了,可過了沒一會兒卻又秀眉輕蹙,看起來睡得不太安穩。
他一直坐在榻邊,握著她的手溫柔地望著她,一直深情款款地望著。
良久,他才將她的手放回原位,然後想要起身離開。
可他剛一起身,她就好像能感覺到什麼似的,瞬間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頭。
她抓住他衣角的手指節隱泛蒼白,剛剛還安詳寧美的睡容此時也浮現一絲惶亂,她雖然依然雙目緊閉著,可看起來卻像沒有安全感的小孩。
“你不要走……”她喃喃說著夢話,“我只有你了,不要走……”
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擊中了。
他上前,輕輕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握在手裡,貼在臉頰旁,伏在榻邊溫柔地看著她。
“我不會走。”他說道,一邊說,一邊為她拂去臉頰邊的亂髮,他溫柔地凝視著她,“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睡夢中的她像是能聽到他的話,她眉間的褶皺被撫平了,神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惶亂不安。
整個冰寒殿內寒意四起,一旁的長方形冰棺與方形冰稜柱都散發著七彩琉璃光,而冰塌這邊,卻因為他含情脈脈的眼神,使整個殿內好像被籠罩上一層暖色。
他在榻邊守候了她良久,直到她臉上再也沒出現過惶亂之色,睡顏安詳寧靜,他才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然後起身離開。
他離開了冰寒殿的主殿。
可剛一出殿,他就感到心臟處傳來被擰著一般的痛楚,渾身的血液也猶如燒燙的開水一般在身體裡滾燙沸騰。
他痛得眉宇蹙起,欣長挺拔的身影也顯出幾分虛弱。
這劇烈的疼痛只持續了不到兩秒便過去了,一切恢復如常,他的身體再沒有任何疼痛,好像剛才他身體的異常從來都沒出現過。
他劍眉擰起,望著外面蒼茫的暮色,眉宇間一派凝重。
今日已是十二,再過三日便是十五月圓之夜。
每逢月圓之夜,便是他體內毒發的日子,而只要一毒發,那非常人所能受的痛苦便會浮現。
每逢毒發時,那折磨定是漫長的,通常會持續好幾日。在這幾日裡,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活得生不如死,在那樣的時候,如果有人肯用一柄劍殺了他的話,那一定是一種解脫。
每逢毒發時,他便會遭受猶如椎骨剜心,剝皮拆骨般的劇痛,那種痛就好像渾身上下被千蟻啃噬,被萬獸撕咬,他的身體會忽冷忽熱,會又疼又癢。
那種疼猶如身體裡的血液被燒得滾燙,然後燙傷了他的內臟,自每一根血管,每一條經絡在往外瀰漫著疼痛……那種癢也不是單純意義上的癢,而是自渾身上下每一個骨頭縫裡透出來的癢,奇癢無比,想撓撓不到。
他會感到忽冷忽熱,忽疼忽癢,那種痛苦光是回想一下都會讓人不寒而慄。
而這種痛苦,卻是他每年都會經歷的。
今日是十二,離月圓之日還有三日,往年定是不會提前發作的,而方才他這忽然毒發的跡象……想必是他方才用內力為她療傷時傷了身體。
雖然從外表看完全看不出來,可他自己卻明白每年將近月圓之時,便是他身體最為虛弱之時,這兩日光是安心調養都難以承受幾日後那毒發的痛苦,別說是使用療愈之術損傷了內功。
往年月圓之前,從來都不曾感到絲毫痛楚的,而方才他卻明顯感覺到了。
這是否說明……今年毒發時的痛苦會比往年都要痛苦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