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後,蕭遠徑直去了瀾軒公館,他知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悄無聲息地開始上演。
“餘歡怎麼樣了?”見到蕭遠,萬賦良第一句話便問道。
“可能受到了驚嚇,有點鬱鬱寡歡。那幫人不過是拿錢辦事,也不敢把她怎麼樣。”
“嗯,知道是誰幹的嗎?”
“還不清楚。好像是餘歡從丁浪那偷了一份合同,合同裡什麼內容我不太清楚,不過聽說最近丁浪也消失了。”
萬賦良冷峻的眼裡忽的有些憂慮,他並不擔心丁浪的死活,那個貪得無厭的人就算死了,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咎由自取。
只是這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感覺遇到了一個棋逢對手,那個人躲在暗處知曉他的一切,也不斷地旁敲側擊般與他抗衡。上次他假造車禍不過也是為了能引蛇出洞,蛇雖出洞,可他卻不知這蛇是龐然大物的巨蟒還是劇毒無比的海蛇。
“蕭遠,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萬賦良坐在他那張紫藤木雕背椅上,翕了眼一臉的沉著泰然。
蕭遠沉思片刻才答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不光要以靜制動,還需要一點悄無聲息的推波助瀾。”
萬賦良滿意地笑了笑,“既然這樣,那你就放開手去做,我會讓範叔幫你。”
蕭遠的心微微一顫,又點了點頭。範叔從來都是萬賦良御用軍師般的存在,他只聽說過那個人的一些傳聞。就像當年萬豐酒店那件事一樣,萬賦良差點面臨牢獄之災,就因為範叔的點撥和扶助,他得已全身而退。從那以後,萬賦良做人低調了許多,也正式從萬鑫集團董事會中卸任了一切職務,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幕後老闆。這幾年,他也算是順風順水,事遂其願。
“還有審計局對萬鑫集團審查的事也該結束了吧?”萬賦良又問,像這種審查他早已司空見慣,什麼流程該查些什麼或者可能會查到什麼他心裡一清二楚,所以他有恃無恐。只是他覺得這種普通審計查得差不多也該告一段落了,拖久了反而會夜長夢多。
“快了,您放心,不會有什麼問題。”蕭遠肯定地回答,他當然希望不會出什麼問題,也不能出什麼問題,因為他不希望那個在他心裡已經紮了根的人也捲入這是是非非中。
萬賦良長長舒了一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為一件事費神過。這麼多年他為了建立自己的金錢帝國,確實得罪了不少人,他也數不清有多少人因為他那些出其不意的陰謀詭譎而傾家蕩產。從前他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不斷膨脹的私慾,可當他到達一個無人可及的制高點後,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冷意又讓他有些無名的失落與悔意。人大抵就是這樣,當慾望被滿足過後,那種強烈的渴求會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對這一路顛沛流離得失後的自問與反省。
過了一會,萬賦良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黑色的布包擺放在桌上,示意蕭遠收下。
那個黑色布包有點兒特別,蕭遠大概猜到了什麼,他有點兒猶豫,手踟躇了好幾秒才從桌上拿起那個布包,沒錯,那是一把半自動式手槍。
萬賦良看出他的驚訝與惶恐,笑了笑,“這不過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而已,你要是沒事可以研究研究怎麼用,說不定哪一天就能派上用場。”
蕭遠將布包小心翼翼地裝入大衣的內襯口袋裡,而他那張驚恐的臉還是有些不能釋然。
從瀾軒公館走出來後,蕭遠裝著那個布包像身上綁了一顆定時炸彈,他知道他應該淡定,他也想裝作若無其事,泰然處之,只是他突然覺得他了解到的萬賦良不過是冰山一角,九年了,外界看來他是萬賦良最信任的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回到家,蕭遠將洗手間裡的吊頂扣板摳出來一塊,然後將那個黑色布包塞了進去。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壺茶,碧螺春在滾燙的沸水中一點點撐開那蜷縮著的身子,那股淡淡的茶香頓時瀰漫了整個屋子。客廳沒有開燈,窗外朦朧的月光將他那挺拔的身形在白牆上投射出一個拉長的影子,坐在沙發上的蕭遠眼神依舊深邃迷離。
“喵—”小灰灰輕輕叫喚著,然後不停地在他腳邊磨蹭徘徊,他這才想起來他今天還沒有給它投食。
蕭遠起了身,從冰箱裡取出一包貓糧倒入盤中,看著小灰灰那大快朵頤的樣子,他突然感覺到一種悲涼。
那種悲涼源自於從來沒有過一個人能真正在乎過他,或者給他哪怕一丁點兒關心。
他習慣了對所有人強顏歡笑,習慣了對這世間的黑白顛倒麻木坦然,也習慣了在黑夜中無數次的黯然神傷,卻唯獨沒有習慣那個孤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