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一個老僕提著衣襬滿頭大汗的跑進來,嘴裡不停地喊著。
屋內一個穿著辰砂色衣衫的婦人在原地轉來轉去,一會搓搓手,一會又眉頭緊皺的往外張望一番,此時聽到他的聲音連忙轉頭看去。
“怎麼樣?”婦人疾步上前,微微傾身往老僕的方向問道。
“別急,慢慢說。”主座上坐著一個穿百草霜色衣袍的中年男人,面容白皙俊朗,但因蓄了短鬚反倒將年齡顯得大了些,此刻放下手中的茶盅,淡定的安撫老僕的情緒。
“明王被活捉要判重刑,蘇美人被下大獄了。”老僕緩了兩口氣後直接挑了重點的來說。
“老爺,這,要不咱們逃吧。”婦人轉身走到男人身旁,神情不安的和他說。
“你先下去吧,沒事。”男人看著老僕淡淡的說道,語氣輕鬆自然的一如平常,老僕抬眼認真的看了看他,然後拱手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夫人,現在不是逃走就能解決的事了。”男人起身將她扶著坐下,溫柔的安撫著他心愛的女人,眼下的境況並不容他有所選擇,或者說三年前那個女人找上門的那一天,他就預想到今天了。
婦人抬眼看著他,眼睛裡盛滿擔憂,她期盼著他說點什麼,可她的丈夫卻只像以往那般拍了拍她的背,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婦人皺著眉嘆了口氣,卻也不再說什麼,畢竟也沒什麼好說的,便輕輕地依偎到他的懷裡。
“懷璧其罪啊。”夫妻倆保持著這個姿勢待了許久,久到門外有人來叫他們吃飯時,屋內的安靜才被打破,他們相攜走出去,只有男人的一句話隨著房門開啟,消散在空中。
“爹,娘,何事如此憂心?”許傾絢吃了一口碗裡的東坡肉,抬頭間卻見父母愁眉不展一動不動的看著面前的菜發呆,不由便問了一句。
“娘,你最愛的幹炸響鈴,快嚐嚐,今天的做的可好了呢。”許傾綺聽到後忙夾了一筷子菜給母親。
白薰對她笑了笑,收起了那份沉甸甸的心情,夾起碗裡的菜小口小口的咬著,只是小的讓人懷疑她是否真的嚐出了味道。
“纓兒呢?”許念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濁氣,才發現飯桌上少了一個人。
“不知道呢,前兩天說是認識了一個功夫極好的人,這些日子怕都纏著人家呢。”許傾綺笑著給他夾了個龍井蝦仁,順便替小妹解釋道。
“這丫頭真是的,多久沒陪爹孃吃過飯了?”許傾絢看著許傾綺問,眼神卻在往爹孃的方向瞟。
許傾綺看著他笑了笑,她知道這是在轉移話題,便順著他的話說道:“是呢,所以等她回來,大哥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不懂事的丫頭。”
許念和白薰對視一眼,兒女的用心他們如何不知,雖然心裡擔心著可能會發生的事,但一家吃飯的時候,總不該如此煞風景。於是便順著他們的話頭聊了下去,只是可憐許傾纓,一頓飯從小到大的好事壞事都又被翻出來唸叨了一遍。
晚飯後,白薰沒有陪許傾綺再去繡房,許傾絢也自去溫書去了,他現在已有秀才之名,要準備準備考舉人了。
許念揹著手站在臥房前的院子裡,仰頭看著烏雲密佈不見星月的夜空。
“夫君可是在擔心纓兒?”白薰站在門邊看了好一會兒,想了想便拿了件外袍來給他披上,順便提起個話頭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纓兒沒事。”許念淡淡回了四個字,卻清楚的表示了他不僅知道許傾纓的下落,還對那個教她武功的人極為放心,只是……他依舊仰著頭,卻閉上眼不再看黑漆漆的天空,嘴裡喃喃道:“我擔心的是絡兒和安兒啊。”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個只有他們夫妻倆的小院中,顯得格外的突出和響亮。
絡兒和安兒嗎?
白薰垂了頭看著地上,這兩個孩子是她連想都不敢想起的啊,不過安兒跟著大哥應當無事,可絡兒的日子據說並不好過啊。想著想著眼淚便抑制不住的流了出來,她微微抬頭,淚水便暈在了辰砂色的衣衫上,打出點點溼痕。
“老爺——”老僕的聲音劃破了院子裡的寂靜,將兩個沉積在往事中的人瞬間拉回現實。
“老爺,夫人,來了——”老僕將將衝到門口,還沒能開啟院門,聲音便戛然而止。
白薰急急地拭去臉上的痕跡,許念則將她一把拉到身後,看著沒了動靜的院門眯了眯眼,然後迅速轉頭和她說了一句什麼。
白薰眼睛紅紅的,聽完他的話後愣了愣,然後害怕的看了一眼院門,彷彿門外有吃人的野獸或是厲鬼一般,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往房間裡走去。
許念盯著那兩道木門,眸色沉如黑夜,口中喃喃道:“今天也要讓你們見識一次,我許家用毒從來都不可能被人察覺。”
他的手在袖子裡動了動,就那麼靜靜地絲毫不動的站著,直到門外響起一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