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疆域遼闊,自建國起至今已近百年,歷六世,皇姓為謝。今上謝賦,十歲登基,十八歲清朝局,掌皇權,年號大曆。
今大曆三十五年,後宮一後二妃六嬪,子女六人。嫡長子謝憬忝為太子,性行溫良、勤勉柔順,現已接手部分朝政。幼子謝憬淮排行老四,自幼不拘於宮廷,年滿十歲便開府別居,但府中上下服侍之人一年內只中秋、除夕得見其蹤跡,餘下年月只得散碎訊息。
此刻蜀中南樓,謝憬淮腳踩知府親戚裴老爺,目光灼灼的看著迴廊對面的青衫女子,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讓人直覺得想要逃離他的注視。
老鴇被他的名字嚇住了,雙手緊緊地攥著那塊繡著大紅牡丹的手絹,眼睛上上下下的在謝憬淮和裴老爺之間來回的掃視著,卻再也不敢開口說話了。
謝憬淮腳下的裴老爺已然不復剛才的掙扎反抗,此刻如同一頭死豬一般趴在地上,隻眼睛骨碌碌的轉著,盤算著自己的脫身之計。
白卿安覺得自己的腦袋在嗡嗡的響,卻是進不得退不得,她本來含著南樓冒名秋露白的一口怨氣,只是想出來見見是哪位壯士,順便把自己的這口氣出了,誰知道就能那麼巧,居然就撞上了皇親國戚!
至於這位皇親的地位到底到哪個程度她不清楚,但此刻被點名留下了,總不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白卿安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轉身去應付一下這位皇親之時,身側卻突然走過一個紫衣華服的男子,路過她時還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以示讓她安心。
“微臣見過四皇子,舍妹莽撞還請殿下恕罪。”姜驁離站在白卿安身前,面向對面的少年拱手行禮。
他雖然是神醫的徒弟,可再厲害也只是江湖的身份,他爹怕他日後回家了沒地位,於是趁著寧帝當年封他為“青囊聖童”時替他討了個太醫院裡掛名的閒職,因此他見到這些皇親國戚時,還需遵臣子禮儀。
“哈哈哈,原來是青囊聖童。”少年隔著迴廊向他回禮,他從不計較這些凡俗禮儀,只是既然被人道破身份,那為了他爹他哥的顏面,他也要裝出一副國泰民安來。
“裴老爺,家中的美人還不夠啊?還要到南樓來行這般齷齪之事,看來裴知府的官當得很安逸啊。”謝憬淮收了腳,蹲在裴老爺身邊,笑容燦爛,卻無端的讓人心生恐懼。
“殿、殿下,不、不敢,是暮夏姑娘太美了,我……一時沒忍住……”裴老爺趴在地上打著抖,就連舌頭都嚇得捋不直了,原本骨碌亂轉的小眼睛此刻絕望的閉了起來,他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別怕呀,你不是能讓我在蜀地混不下去嗎?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裴家在蜀地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說完便一甩衣袍向姜驁離這邊走來,不管抖成篩糠的裴老爺和老鴇,也不曾看一眼梨花帶雨的花魁暮夏。
白卿安看著,只覺得這位傳聞中行蹤飄忽不定的四皇子,並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人畜無害。
“師兄,這位四皇子年歲幾何?”白卿安趁著謝憬淮將將走過轉角連忙悄聲問道。
“比你小兩歲。”姜驁離眯了眯眼,同樣輕聲回答她。
“啊?”白卿安忍不住驚撥出來,比她小兩歲,天吶!十三歲!那麼狂?
這個想法一冒頭,白卿安就站不住了,她悄悄地抬眼看過去,只見那少年昂首闊步的走來,身著玄衣,腳踏皂靴,身材頎長,玄色的髮帶將頭髮高高束起,跟著他的步伐在肩後盪出飄逸多姿的弧度。
少年明媚,器宇軒昂。
“未曾聽說姜家還有如此絕色的雙姝啊。”謝憬淮毫不客氣的讓丫環重新上了幾道新菜,坐在他們師兄妹中間大快朵頤的享受著,他坐下後便看到了另一位,理所當然的聯想她也是姜驁離的妹子了。
秦艽在白卿安出去時便戴上了面紗,此刻只一雙眼和飽滿光潔的額頭露在外面,低眉垂目的坐在姜驁離身邊。
“這是我新收的美人,這位是我師妹。”姜驁離分別給他介紹了一下身側兩個姑娘的身份,壓下心頭微微的不悅,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對美人有著謎一樣直覺的男人真不只他一人,至少眼前這個才十三歲的少年就有著驚人的天賦。
“見過四皇子。”秦艽起身對著謝憬淮行了一禮,她現在的身份便是她最大的依仗,萬萬不能有錯,尤其在皇親面前。
“見過四皇子。”白卿安衝他抱了抱拳,而後繼續和桌上精緻美味的點心抗爭著。
她對謝家的人可沒什麼好印象,況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年要不是這位四皇子的生母蘇美人向寧帝“承認”所用之毒來自許家,她也不至於連父母的面都不得見。不過他孃的錯處雖不至於怪在他身上,卻一時間也難以笑臉相對。
“師妹啊~”謝憬淮挑眉看著她,尾音上挑,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咳,不好意思,民女有幸比四皇子大那麼一兩歲。”白卿安受不了他那副神情,連忙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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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年齡很重要嗎?若是姜大人不說,你可猜得出我有幾歲?”
“殿下怎麼到蜀中了?”姜驁離看著氣氛不太對,連忙截了話頭過去,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師妹對上在外闖蕩已久的四皇子,還真難說誰能更勝一籌,只是這種比試最好還是沒有的好。
“蜀地風景甚好,民風淳樸,我來玩玩。”
白卿安皺著眉,他這話怎麼聽著那麼不像好話呢?蜀地百姓安居樂業民風淳樸是不錯,可這人剛剛教訓完蜀地父母官的親戚……她腦海中靈光一閃,是了,這位四皇子恐怕並不是簡單的“來玩玩”那麼簡單,否則又怎麼能那麼巧恰好經過暮夏的房間?又順手演了一場英雄救美?最後還能狂妄自大放言讓裴老爺在整個中原混不下去?
一條脈絡漸漸清晰起來,白卿安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彎起了弧度,她想她大概猜到了這位四皇子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也大概明白了為什麼寧帝敢將他放任在外卻絲毫沒有擔心。
“師妹姑娘想到了什麼事竟如此開心?不如說出來讓我們也高興高興?”謝憬淮和姜驁離探討著天下風物,可眼神卻始終不曾離開過對面的女子,他這些年也算見多識廣,尤其女子,見過妖嬈的、溫柔的、驚豔的、羞澀的等等等等,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一聲不吭眼神迷離,最後自己笑得一臉燦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