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眾人在白家聚集,城內蔣曄早已命張括將幾個人分派到各個城門口悄悄蹲守,五千騎兵,消失了十幾個人,也沒有人會注意,何況是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而她命人繞城喊了一圈後就帶著人去了刺史府。
涼州刺史,溫思追,祖籍邕州,也是世家出身,但既然來了涼州做刺史,有白家和幾大家族掣肘,也算不上得意。為了扭轉這種境況,他給自己的兒子娶了白家的女兒,不過,不是嫡系,是白家旁支出身。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白星洲並沒有因此把他徹底帶入涼州世家的圈子,但是因為刺史的身份以及與白家的這層關係,眾人也不敢真的架空他,所以他在涼州的地位不上不下,有些尷尬。比如方才眾人在白家的聚會中,溫思追便不在場。
此刻蔣曄帶人闖進了刺史府的大門,溫思追也不算意外,外面的訊息他早就聽到了,就等著他們來找自己呢。只是見到領頭進來的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看起來年紀很小的女子後,溫思追迎上來後楞了,好在他認得德生,見德生就跟在她身後,想來是沒有錯的,只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於是先行了禮,再問:“這位”竟不知稱她姑娘還是將軍。
蔣曄看得出他的為難和尷尬,微微頷首示意:“溫大人,您叫我蔣曄就好了。”眼前的人跟自己父親差不多的年紀,只不過大約因為是文官,又不必在邊關風吹日曬,所以看起來比父親白淨了不少,有種典型的文人儒雅之氣。
“蔣曄?”溫思追低聲唸叨了一遍這個名字,瞬間瞪大了眼睛看著蔣曄:“您跟侯爺是?”
“哦,那是我父親。”蔣曄笑了笑,徑直走到一邊,伸手示意他坐下。雖然自己現在無官無職,但是拿著爹爹給的令牌,也不能輸了陣勢。
“原來是侯爺之女,失敬失敬!”溫思追一面說著一面走到另一邊坐下。
“不必客氣。”蔣曄擺手道:“邊關告急,我奉父親之命,帶人先行來涼州,不知,涼州城內的將軍是哪一位?”
這,鄧艾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外面出了事他就命人去叫他了,卻並不在家中,這會兒人還在他家裡等著呢,此刻蔣曄發問,他便有些為難,不好說實話,只說:“已經去叫了,蔣”他終究還是不知道叫什麼。
“蔣曄!”蔣曄好心提醒他。
“哦哦。”溫思追尷尬地點點頭:“這,將軍派你一個人來的?”他雖然是一個文官,也知道大敵當前,城防乃是重中之重,派這麼一個小女子來,若不是他還算信得過蔣公嗣,一定以為他在兒戲,還要上奏摺狠狠參他一本。
蔣曄看得出他的懷疑,微微抬手說道:“溫大人放心,我來這裡一來是為大軍南撤打頭陣,二來是協助涼州城佈置城防,絕不會給涼州城添亂。”
“哦哦,蔣姑娘多慮了,我沒有這個意思。”話都問了,溫思追這會兒才給自己找補,而且看了德生一眼後又不由得問:“大公子呢?怎麼不見他來?”
要不說,皇城根下訊息最靈通呢,連京城百姓都聽到了一點風言風語的事,這涼州刺史竟然全然不知。
他既看向德生,德生便代蔣曄回他:“大公子在京城另有要事,此事侯爺全權交給了四姑娘,有令牌在手,溫大人大可不必擔心。”
“不擔心,不擔心。”溫思追有些心虛地擺手,說不擔心是假的,看他們這樣子,大軍還真有可能踏破嘉峪關,直奔涼州城。蔣家世代鎮守嘉峪關,涼州城就沒真的打過仗,這會兒眼看就要打仗,卻給自己派了這麼一個人來,自己一個文官,雖說名義上是涼州城內所有將士的統領,但排兵佈陣,他哪裡懂得。至於鄧艾,他也是瞭解的,吟詩作賦倒是各中翹楚,行軍打仗的本事倒沒看出來。這涼州城還能不能守住,他還真是沒有幾分把握,而涼州城一旦守不住,他這個涼州刺史,第一個要被聖上問罪,這個時候才能真切感受到,一州刺史掌一方大權究竟意味著什麼,不僅意味著地方上無上的權力,更意味著絕對的責任。
比如這會兒,鄧將軍和長史都還沒來,但是他能不在嗎?他這會兒若是不在,回去侯爺就能寫奏摺參他一個翫忽職守之罪。
正這麼想著,便見白星洲從門外走進來了:“溫大人!”人剛進門便衝著溫思追喊了一聲,彷彿進來後才見到同在屋內的蔣曄和德生一般,楞了一下,看向溫思追,意思是問他,這女子是誰。
溫思追等到白星洲來,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笑著為他介紹:“這位是侯爺的女兒,蔣曄!論起來,還應該給白大人叫一聲舅舅呢。”
呵!真會給自己找親戚,蔣曄腹誹。
白星洲聽了她的身份也是微微一愣:“侯爺的女兒?”看蔣曄比他更迷茫,也沒有打算認親的意思,便笑了笑說到:“姑母遠嫁京城之後便沒有回來過,你不認得我也正常。”
蔣曄這下明白了,他口中的姑母便是自己祖母,想起自己在涼州城外遇到的那個男子,張口也是提起祖母,還說是自己表哥,也不知道跟面前這人是什麼關係。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戲也要做全套,於是她對著白星洲行了晚輩之禮,叫了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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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洲應了她這聲舅父,才看向溫思追說到:“大人,這會兒不少百姓都湧到了城門口,等著城門開了好出城去,還請大人示下,這門,是開還是不開?”
得,白星洲當著蔣曄的面把難題直接推給自己了。
開,百姓逃竄,若是涼州把人放了出去,沒有別的地方接收他們,這些人都要成為流民,對每一個政權來說,出現大批流民後果都不堪設想;不開,若是敵軍真的攻破嘉峪關之後再攻下涼州城,以羌人和戎族人殘暴嗜血的性情,這些留在涼州城內的百姓都要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他就要淪為被百姓唾罵的千古罪人。
溫思追一時可不敢下這個命令。
好在這個時候,蔣曄幫他說話了。
“溫大人,舅父。”蔣曄倒是很上道,認了親之後,便直接喊他舅父了:“我以為城門不可開。如今大敵當前,所有城池都不敢隨便開城門放人進去,涼州城放人出去後,沒有地方接收他們,這些百姓一旦成為流民,威脅不比敵軍小。”
蔣曄說的時候,溫思追不住點頭,待她說完迫不及待地表示贊同:“蔣姑娘說得有道理,我也正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又露出為難的表情:“可若是不開城門,這,萬一,我是說,萬一涼州城也守不住,百姓們被困在城裡,不是等死嗎?”
蔣曄知道他的擔憂,聞言點頭道:“溫大人所慮也有道理。”只是她話鋒一轉,朗聲道:“但涼州城又豈是那麼容易被攻破的?如今不過是嘉峪關岌岌可危,溫大人便急著開城門讓涼州的百姓都跑出去,倒是顯得我們涼州城的百姓都貪生怕死,不能與涼州共存亡。我知道大人也是一片愛民之心,只是,即便真的守不住涼州城,真到了那一刻,再開放城門叫人走也不遲。”
“這。”按理說,溫思追不想做的決定,蔣曄替他做了,他應該感到高興,但是聽完蔣曄的話,他反而陷入了不安。她的意思是,讓百姓們先在這裡等著,等到城快破了,再讓人出去。可,真等到那時候,人還出的去嗎?
溫思追似乎沒想到蔣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時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可是他看向白星洲,白星洲只當作沒看見他飄過來的眼神,他向來不愛往身上攬事,有溫思追和蔣曄作主,他摻和什麼?
溫思追一看白星洲又開始發揮自己兩眼放空的慣用技倆,心中冷哼一聲,心想,反正是好是壞,都不是自己做的決定,既然有人願意為自己擔這個責任,何不順水推舟呢?
於是溫思追命人傳令下去:“不準開城門,把跑出來的百姓都趕回他們該待的地方。”
溫思追下令的時候,白星洲眼皮都沒抬一下,彷彿這件事真的跟他無關一樣。
蔣曄微微低頭,扯了扯嘴角,關城門自然也有她的用意,她並不想因為這一場戲真的讓百姓四處流竄,而那些她想要他們離開的人,向來是手眼通天,本事大的很,她越是說不讓人離開,這些人就越是想離開,這個時候,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必該走的,都能走得了,倒是用不著她操心。
不過,她還得送一批人出城,於是她看了看溫思追,又看了看白星洲,說道:“兩位大人,敵軍有備而來,嘉峪關破後,敵軍南下的第一站,也是必經之路就是涼州,所以他們勢必集中火力,攻下涼州。兩位大人,可有什麼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