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後院供奉武聖的家廟,我仰面仔細看了看高高在上的三位爺,忍不住倒吸了口氣,左右看了看,扭頭問郭二:“郭二叔,有梯子嗎?我上去看看。”
郭二點點頭,不消片刻就搬來一把鋁合金的摺疊梯。
我衝那老三位拱手拜了幾拜,在周倉旁邊支開梯子向上爬了兩級,仰面仔細察看雕像的雙眼。
“有什麼發現嗎?”童海清扶著梯子問我。
我沒吭聲,跳下來搬著梯子來到關平身前,再次上去察看,最後關二爺也沒能逃脫我近距離的‘對視’。
和他老人家對視完,我正想下梯子,無意間轉頭一看,卻猛然間愣住了。
片刻,我跳下梯子,吐了口氣,在雷力和郭二臉上掃了兩眼,問:“平常都是誰幫關二爺打掃的?”
雷力猛地臉一沉,“是我兒子天寶。”
我:“……”
童海清連忙岔開話題:“現在是誰負責打掃?”
“是我。”獨眼郭二道:“我們兄弟出來走江湖,最敬重的就是關二爺,月初我才幫三位擦過金身,有什麼問題嗎?”
我搖搖頭:“說實話,我乾的行當和二爺不搭邊,有些事我也不怎麼說的清楚,嘖,還是你們自己上去看看吧。”
郭二和雷力對視一眼,說:“老大,我上去看看。”說完,一撩青袍下襬,屈膝跪在殿中的蒲團上,恭恭敬敬的向關二爺等拜了幾拜,然後將袍子往腰裡一掖,利索的跳上尚未撤走的梯子。
“嘶……為什麼會這樣?”郭二仔細看了片刻後,站在梯子上扭過頭急聲問我道。
我攤了攤手,“你再看看二爺手裡的書。”
“老二,究竟是怎麼回事?”雷力兩步來到下方,仰面問道。
郭二腳步沉重的下了梯子,呼吸比之前粗重了一倍,獨目竟顯得有些渾濁,喃喃道:“關二爺被蒙了眼睛,就連《春秋》上都有了灼痕,難怪咱現在日子過的不安生啊。”
雷力大驚失色,親自爬上去看了看,下來時眼睛裡精光盡失,雙目發直,好像突然間蒼老了十歲。
童海清把包往我手裡一塞也爬了上去,我上前一手扶著梯子,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想去扶她線條優美的小腿,伸出一半卻陡然收了回來。
關公保二嫂,月下讀《春秋》的事蹟廣為流傳,一代武聖人是何等的磊落,在他面前幹這促狹的事,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關二爺的眼睛裡怎麼……這好像是蜘蛛網。”童海清拍了拍梯子,“況風,把我包裡的溼巾拿給我。”
我在她交給我的坤包裡找出一包溼巾,遞給她。
“啊!關二爺的眼睛瞎……他眼睛的漆皮掉了。”
“你趕緊下來吧!”現在這種情況下多說多錯,不懂行還是少說話為妙。
等她下來,屋裡很長時間都沒人吱聲。
事實擺在眼前,關二爺連同座前的周倉、關平的眸子裡全都蒙上了小指甲蓋那麼大的蜘蛛網,非但如此,關二爺手裡捧著的《春秋》上面還有兩個像是被蠟燭烤過般的黑色灼痕。
雷老虎等人是江湖人士,可就算你們兄弟之間再講義氣,也不能指望被蛛絲障目的關公庇佑啊。
這就難怪袁少芬和彭進兩個怨靈會在青天白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家廟裡了。
來時我雖然沒聽清就裡,現在瞧模樣是找到癥結了,我覺得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所以回到前院後,當即要告辭離開。
雷力從失神中醒來,拉住我的胳膊,說:“別,先別走,晚上留下來吃飯。”
我直抹搭眼,看來這事兒不算了結,反正來都來了,留下就留下吧,到了這個份上,還能怕雷老虎咬死我?
傍晚時分,陸續有人來到雷家大宅,聽說我就是把雷天寶送進大獄的況風后,一個個看我的眼神都不怎麼良善。
童海清偷偷對我說:“別擔心,別看一個個都跟狼看見羊似的,其實真正恨你的也就是雷老頭、郭二品和邵金春,他們老哥仨是拜把子兄弟,對外宣稱同生共死一榮俱榮。其他那些都是後輩子侄,瞪你是裝給雷老頭看的。”
“那不一定吧,最起碼那女的就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我向門口挑了挑下巴。
童海清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二十五六歲卻仍扎著馬尾,穿戴不怎麼時尚卻相當利落的高挑女子徑直來到我們跟前。
“你就是況風?”馬尾巴瞪著圓眼問。
我點點頭:“昂,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