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塵的眼球能不能植入,決定權在醫生。
在醫療隊看來,新的眼球植入後,眼睛功能的恢復程度,決定了值不值得做植入。
如果完全不能恢復,那和塞個玻璃球有什麼兩樣?還不如塞玻璃球省事呢。
本來蘭澤覺得,裝上去不管眼睛功能恢復得怎麼樣,它也好看啊。但是大夫不愧是專業的,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小機率事件:在極端情況下,發生植入物壞死,眼球還得重新摘除。搞不好壞死部位的毒素會連累整個腦袋。
那可就……腦袋反正不能切。
在極端情況下,活眼球真還不如玻璃球了。至少玻璃球不會壞死。
蘭澤深深感到,他這個外行聊不下去了。
總之新的眼球能不能植入,取決於植入後的恢復程度。而恢復程度,在植入之前根本看不到,只能大致評估。
“在地面上,你們一般怎麼做決定呢?”蘭澤最後問大夫們。
“地面上?當然是徵詢病人的意見。選擇題交給本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好吧。沒毛病。
蘭澤根本沒打算去徵詢張塵的意見。誰愛去搭理這殘廢孩子?
他問手術的事情,純屬獵奇。對,就是閒極無聊的獵奇。
長夏空間站上沒什麼刺激的娛樂專案,這裡只是個療養站而已。
建設起來,就是給遠離本土的神州地外工作人員治療疾病和放鬆身心的。
回地球需要穿越大氣層,經歷起降段的顛簸,對身體不好的人是額外的負擔。長期工作在失重環境的人還需要重新適應地球重力。
來這裡就不同了。飛行器進出都很輕盈。客房有不同重力模式可以選擇。一覺醒來開門出去,可能就不在昨天的地方了。可以從零重力一直住到適應地球程度的重力再回地球上班。客人們住下來,短則三五天,長則半年一年。地球之外的時間尺度,主要看星體執行交會需要多長時間。
站點裡外國人很少,偶爾有聯合體的人進站修養。他們看到站內景象,立刻流露出羨慕和嫉妒。
張荷如果能活著看到,多半也會感到欣慰。
太陽系內的宇宙虛空與星體體積相比,接近於無限。在虛空中能圈出多大的地盤,空間站就可以建多大。神州人口基數大,地外工作人員也多。所以長夏療養站內部寬敞得很。
這裡最大的特色就是各種陽光房。雖然是在室內,但大廳開闊,水源充沛。每隔一段佈置個花園,掛個瀑布,盤個魚池。帶著熱度的人造陽光照射下來,令前來療養的休假人員心情愉悅。
蘭澤哪怕是閒極無聊,也捨不得離開長夏。
他出了醫療隊的大辦公室,就打算去低重力區找裝置池,和大壺哥聊聊。裝置池的腦,全名叫做空壺。懸壺濟世的壺,和空放在一起,怎麼著都好像是個半瓶咣噹的貨。
從空間站外圍的高重力區,到低重力區,有一條樂觀向上的人工河。
裡面的紅鯉魚喜歡逆著重力而上,到了花裡胡哨的“龍門”位置,使勁一蹦,魚就可以跳到半空中的水池子裡。水池裡逛夠了,還可以蹦回原來的人工河裡,順流而下。
萬一蹦不好,憋口氣,尾巴搖搖,半空中飛一會,又可以一頭扎進水裡去。
適應了零重力龍門的紅鯉魚,帶著成仙般的自由自在。
好多人覺得,這裡的魚讓人看了心情好。
蘭澤順著河走,和遊得快要飄起來的魚同行。腳步越來越輕鬆,像風一樣自由。
但他好像聽見了,咽口水的聲音?
抬起一簇花枝,一個亂蓬蓬的腦袋就在眼前。探身向人工河,胳膊底下還拄著拐。
這小子確實在對著逆流的紅鯉魚咽口水。
仔細一看,腦袋上好像有金屬在閃光。
“不能吃。”蘭澤良心地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