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是對死難者有個交代了。”姜漢臣嘆息一聲。
他熱好的黃酒一口沒喝,倒入酒盅中,澆到了小桌旁的地上。
然後又一盅,再一盅。
小壺就空了。
兩個拈花教的嫌疑人已經被聯合體金星安全域性逮捕,不久之後將引渡回地球,接受審判。
金星上,被他們暗中破壞,導致失事的多功能艇,隨之遇難的乘客並不只有神州黑大的學生。
這是牽涉到好幾個金星開發大國的地外惡性案件。
罪名可以肯定,不管有沒有“謀殺”這一項,必然有“危害公共安全罪”這一項。
拈花教出名了,未來的發展不知會收到什麼樣的影響。
蘭澤只覺得荒誕。
那什麼拈花教,聽著倒像是和佛教有點關係似的。但佛教從來沒有這麼暴力。
很奇怪,人類世界中自發長出的宗教團體,大部分是所謂“邪”教性質的。有的教派使得教徒精神狂熱,有的教派對教徒施加了嚴厲的人身控制,有的教派組織集體自殘或者自殺……甚至幾大主流宗教,深究歷史和精神核心,也充滿了對行為的操縱。
只不過,長期在地球上的某些區域某些文明中佔據統治地位的宗教,並不需要像新生的信仰團體那麼暴力。
如果金星上張一點的遇害,和新月太空城的叛亂毫無關係的話,那就只能說是巧合。
但這二者,實際上都是世界宗教運動發展壯大,力量積累到一個臨界點所發生的必然變化。
突然冒出來的各種新興教團,主流宗教推陳出新的各種變異教派。像野草一樣在人類的精神世界滋長。人類離開地球之後的恐懼與不安,很大一部分投向了威嚴的宇宙,化為了對不可名狀的超然存在的信仰。
因此,宗教徒滿世界亂來的力量,已經很強大了。
兩個罪犯歸案,張一點死難的怨氣或許可以得以紓解,但這還遠遠不夠。
蘭澤無法代替兒子原諒“拈花教”的殺人兇手。他又不是張一點,怎麼知道兒子死得開不開心?
從邏輯上看,一個年輕人能追著妞跑到金星上,對生活充滿了希望,他怎麼可能願意死呢?
兇手不單應該對張一點的遇難負責,還該對蘭澤沒出生的孫子負責。到現在蘭澤都不知道張一點和他學姐發展到什麼程度了。他聽說的時候沒好意思細問,只想著自己哪天好好問問張一點本人。
……所以他也數不出來自己究竟少了幾個孫子。
就算兩個狂徒被古代的各種死刑輪著處死一遍,張一點也不可能活回來了。
何況現代刑罰,秉持人道主義,重視罪犯權益。重刑也不過是多關幾年,多吃幾年營養師搭配的免費餐,多住幾年冬暖夏涼的免費房間。
對於死難者的冤魂來說,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蘭澤重新往小壺中添酒。把壺坐到小爐子里加熱。
姜漢臣一直保持著客觀冷靜的語氣,並沒有過分強調張一點如何如何。蘭澤心裡很感慨。
他的兒子們是小姜同志看著長大的。
小姜當年是小姜,然後一直就是小姜。
實際上,小姜只比蘭澤小三歲。
蘭澤盼著五十歲到來,放飛自我。
但正常人的五十歲,是身體機能明顯衰退的時間節點。在那之前是人生巔峰:體能和技巧的最佳組合。
就像小姜同志現在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