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本來就是和死亡搏鬥。一不小心被打趴下了,那就安詳去死吧。
生死搏鬥太苦太累,甚至有時還很絕望。
一時心灰意懶不想活了,這也很正常。
但是堅持躲在發育箱裡不出來,那和放棄生命也沒什麼兩樣了。從某種角度來說,人類勇敢地離開地球這個舒服的大發育箱,也算是物種心理成長的表現。縮在地球上,是沒有未來的。
“誰說不是呢。”張荷把最後一點菜葉子劃拉進嘴,又咽下了最後一口殘湯。
她站起來開冰箱找吃的。
然後愉快地在冷凍的豬肉大蔥巨型包子後面發現了蘭澤藏起來的腐竹筍丁餡的巨型包子,密封袋上寫著字呢。放那麼隱蔽主要是為了防孩子。尤其是善於自我挑戰飯量的小米同學。蘭澤頑固地認為,小孩吃豆製品不好。
甭管好不好,這東西它好吃啊。
張荷不客氣地為自己熱了一個。一個半斤,飯菜都有了。夠吃一頓的。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蘭澤這屬於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荷本來咬上了包子,正開心,一聽他問,臉立刻垮了下來。
“我欠他們的!”張荷從牙縫裡擠出這五個字。
也可能是從包子縫裡擠出來的。
實際上,她哥為什麼丟了工作,這事不好說。
如果她找熟人打聽,又顯得好像想要追究誰責任似的。所以,最好連打聽都別打聽。就算調查清楚了,是ht聯合體某些人搞株連,不是張青松這位爺自己不行,她又能怎麼樣?
然而就算她不想管,父母也不依啊!
“他還想找什麼工作啊……自己去找就是了!用我的聲譽為他背書?開玩笑呢?他誰呀?”張荷搖搖頭,自顧自啃包子,邊吃邊說話。“他反正在家已經待了半年了。繼續待著唄。我估計他來找我,也是在家被爸媽催煩了。想讓我給他個清閒的工作,還和以前一樣掙點零花錢,不至於親戚朋友問起來,面子上過不去。”
“零花錢?”蘭澤笑了。“去打零工啊。一般工作可沒有零花錢。”
“什麼餐館啊,配送中心啊,收入厚實的小時工他是不可能的。不但要有零花錢,還要有體面呢。”張荷舔了舔手上的湯汁。
“原先的工作,不會也是你幫找的吧?”
“不知道。我沒過問。他學歷高,入職時間比我晚兩年。也可能有熟人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顧他也說不定。”
“所以,現在你們家人……這是吃定你了呀。”
“拖著唄。拖煩了他就回去了。你沒發現嗎?我的名字,跟我哥我妹的畫風都不一樣。張青松:鬱郁蒼蒼一棵松樹,四季常青。張春柳:春暖花開最美的季節,一棵柔軟的柳樹。我是什麼?我生日是在冬天,冬天裡有荷花嗎?”
在冬天裡,夏日裡終日盪漾的碧波,也會萎縮成爛泥塘。就算荷花這種植物還留在池塘裡,那也是一池殘梗,蕭條悲愴。蔫了吧唧的葉子掛在乾枯的細條條上,特別適合水墨畫。這時候別說開花了,醞釀花骨朵都是不可能的,倒是挖藕的好季節。
“往好了想。爸媽給我起這種超現實主義的名字,也算是寄託了巨大的理想吧。”張荷嚥下一大口包子。
然後,她噎住了。準備好的自吹自擂還沒來得及出口,全被這口包子堵住了。
蘭澤趕緊給她拍了兩下後背,然後把自己的冰水給她喝。好在剩下那半杯冰水,已經不怎麼冰了。
張荷嚥了兩口冰冷的水,好不容易順過了氣來。人生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