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飛煌哈哈一笑,道:“顏大人請講?”
顏師古表情不見波動,道:“聽說公子書房中掛有兩副大壁畫,其中一幅上書‘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公子特地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叉;另一幅上書‘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眾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此事下官甚感好奇,因此問了出來,請公子莫怪。”
焱飛煌暗道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這兩句話一來自於《大學》一來自於《莊子》結合焱飛煌平時總愛批評儒家思想的言論,顏師古發起攻擊。李淵那默許的態度表明他事先早知此事,便是要看焱飛煌出醜,動武的不行,自然選文鬥。顏師古剛剛說是王通告訴他的此事,王通又與梵清惠談過,年輕時暗臉碧秀心不果,再見梵清惠,他自然也情不自禁,難保不被利用。
梵清惠人都不在了,想不到攻勢依舊不減,這老尼姑挺厲害的!
所有念頭瞬間閃過腦海,焱飛煌微笑了笑道:“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嗎?”
顏師古道:“下官只是想起公子行事方式,不明白為何公子如此厭惡儒家思想。”
這話中有話,殿中沒有幾個傻子,隱約都可聽出問題來:《大學》那句被後人精簡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所有君子乃至有志之士奮鬥的目標;《莊子》那句意思則是指天下思想派別繁多,各家只得道統的一部分,故必有其缺點和優點。焱飛煌對待前一種思想是明顯的不屑與貶低,後一種思想雖給人一種為人豁達客觀的印象,卻偏與他對待前一種思想的做法相違,反是讓人覺得他過於虛偽。
這讀書人真不簡單!
焱飛煌好整以暇地答道:“顏大人怕是誤會了,我同樣對那句話有疑問,是以才那樣做。我知識疑惑這句話的主體到底是誰?比方說你道德高尚,博學多才,皇上會把政權交給你嗎?否則的話,你怎麼來‘平天下’。”
聽他這大逆不道的話,殿內許多人心生敬佩,卻不敢表示出來,焱飛煌便是做了他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顏師古面色立變,王通乾咳一聲,插口道:“原來如此,想來顏大人該是以為公子對儒學不喜……公子誤會了,《大學》中此語正解並非公子所想那樣……”
他一下子就把焱飛煌規劃到不懂裝懂的文盲中去了,另一方面還試圖扭轉話題,要知道若被李淵誤解為顏師古有“異心”那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焱飛煌大笑了笑道:“文字是拿來給人看的,怎麼理解也是因人而異,只要不是強詞奪理,就有它的合理性,比如《中庸》有云‘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我認為此話便是空想,王大儒以為然否?”
王通道:“公子口才確非一般,那王某人問你,一個出身邪魔歪道的陰險之徒,有何資格談儒家博大精深的思想?又有什麼理由教外人來相信他?”
話說完時,他額頭已經冒含,身形微微顫抖。
焱飛煌暗道看來梵清惠給你個媚眼,你就會去替他死了!給了不遠處美眸含煞的祝玉妍一個眼色,她才撤去精神奇功,王通頓覺舒暢。
焱飛煌微笑了笑道:“據說王大儒曾奏舊隋文帝《太平十二策》、主張‘尊王道,推霸略,稽古驗今,運天下於指掌。’深得文帝讚賞,但下議公卿時卻被冷落排擠,開始對朝廷失去信心而辭官歸鄉講學,你這樣做,是否秉承儒家博大精深的思想,與儒家的‘君子’規範相符呢?”
王通一張老臉氣得通紅,身軀又開始顫抖,卻答不上來。
儒家所言的君子,乃權重者不媚之,勢盛者不附之,傾城者不奉之,貌惡者不諱之,強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從善者友之,好惡者棄之,長則尊之,幼則庇之。為民者安其居,為官者司其職,窮不失義,達不離道。王通因個人得失而不為國盡其才,確實違背了君子之道。
焱飛煌把握住辯論的一個關鍵要領:抓住對手一個缺點,無限擴大,混淆視聽。
他做到了。
事實上王通絕沒有那麼不堪,他倡導“仁政”主張“三教合一”論文主理,論詩主政教之用,論文辭主約、達、典、則,主張改革文風。是符合時代潮流的,後世人將他視為儒家學派的一位代表,其弟子尊稱其為“文中子”但人無完人,王通也不例外,他好自求名,歸鄉後模仿孔子作《續六經》在河汾講學時,便以“王孔子”自詡,沒人可以否認他的才學,卻同樣不能無視他的華而不實。
焱飛煌不停歇地繼續道:“東周蘇秦、齊國管仲、西漢匡衡,他們哪一個出身好?我雖與他們經歷不同,但性質無異。焱某人身在魔門,數年來內子祝玉妍曾費力修改章程,刪去以往自私自利、損人利己的教規,是否這樣做,外人依舊要對他們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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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婠婠小臉上滿是喜色,含情脈脈地望向焱飛煌。
焱飛煌雖有個他自己胡編亂造出來的“邪皇”名頭,卻從沒為魔門爭取過半分利益,祝玉妍師徒也不怪他,畢竟他便是那麼個懶散的人,今日簡單一句話,卻給師徒二人不少驚喜。要知道焱飛煌不是平凡人,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世人看在眼裡,不管他那話是有心還是隨口說出的,此時,他已與魔門緊密地聯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