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山莊沒有名字,可能是因為杜先生崛起的太快,還來不及取一個響徹江湖的名字。
今日杜先生驅走了所有的衛士,山莊格外空寂,因此也格外冷清。
焱飛煌踏著新雨初降,充滿清香的通幽曲徑而上,入目是一片明媚淡雅的春光,心中沒有半分肅殺之氣。
然而他來這裡確實是為了殺人的。
焱飛煌到了長廊的盡頭,他在等他要殺的人,這個人是杜先生,化名杜先生的石觀音。
木是李,李琦的李。
土是石,石觀音的石。
這個名字和真名是李琦的石觀音之間關係可見一斑,難怪無花說她不會甘於平淡。
輕緩的足音在長廊的地板上響起,好似空山流泉淌過,又好似一曲奏殺。
石觀音換回了本來樣貌,拖著長長的輕紗,好似披著白雲。
散發著一種非凡優雅的風姿,石觀音來到了焱飛煌面前。
她的清麗與淡雅就像是遠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雲,可是她的眼睛裡卻帶著一種難言的淡漠,彷彿姑射仙子。
焱飛煌道:“這裡實在是個好地方,不枉我答應你,在這裡跟你做個了結。”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然而我這處的花,卻比山裡的花,開的還要晚一些。”石觀音嘆了口氣道。
昨夜一場風雨,正好讓今日初蕊綻放。
焱飛煌道:“可惜的是,我賞花的時間還有一些,而你能賞花的時間卻不多了。”
光滑的檜木地板上擺著一張古色的低幾,瓶中斜插著三五朵白色的山茶,已開出有八片瓣的茶花。
石觀音抽出了花枝,語氣幽幽響起:“世人說‘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之前我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混賬話,到如今卻突然有所感悟。”
她手裡持著茶花枝,真有些觀自在菩薩提著楊柳枝灑下玉露的風采,只可惜此地不是珞珈山,她終究只是李琦。
焱飛煌雙手籠在袖子裡,用一種飄渺無痕的語氣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心外之物,而你即便早明白這一點,我還是依舊會殺你。”
“為什麼,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從頭至尾我都對你如此忍讓。”石觀音淡淡的微笑了起來,語氣卻無一絲質問。
她拋棄大漠的基業,改頭換面,不就是為了避開焱飛煌麼。
如此焱飛煌依舊不肯放過她,換做任何一人怕都會將他恨之入骨。
晚風吹起,溫柔的拂過石觀音的髮絲,暮色已經降臨了,彷彿某種預兆。
夕陽無限好,就在長廊之外,青山之上,卻遠不可及。
焱飛煌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容,柔聲道:“你這麼美麗的事物,不毀滅在我手上,豈非是一種罪過啊。”
語氣非常平靜,卻好似壓抑著一種至極的瘋狂,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石觀音眼中淌過淡淡的惆悵,她靜靜地看著焱飛煌,看著那清澈的眼神,彷彿要看出他這句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可惜,她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個謎一樣的男子,這個逼迫她遠走大漠的男子,這個讓她心中傲氣全無的男子,雖然是走投無路,但她至少終於可以直面了,卻為什麼絲毫都感覺不到他的心。
她對焱飛煌一直充滿一種隱秘複雜的感情,她的武功深不可測,容貌也是世間罕有,因此覺得沒有人配得上她。
正因如此,在她武功大成後,就離開了東瀛,離開了自己的兒子和天楓十四郎,因為她覺得別人都配不上她。
然而焱飛煌絕對配得上她,無論是當年,還是如今。
然而這只是她一廂情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