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這時把責任全部歸於自已。小松心裡不覺好笑,便吩咐老婆:“陶所長第一次登門,不管條件好賴,你給咱們炒兩個菜,我和陶所長喝兩盅”。
大伯見小松這樣,也沒加阻攔。三杯下肚後,大伯的話匣子又開啟了,他端起酒杯在炕上跪了起來說道:“老哥過去有些事情做得有點過分,對不起!”說著便把腰一彎,頭一低,雙手把酒盅舉過了頭。
本來大伯比小松大將近二十歲,還是我的長輩,小松剛當了個副部長,充其量不過是個兵頭將尾的副科級。大伯的工齡也快有我年齡大呀,這樣恭維已經讓我很不自在,大伯對小松又左一聲“部長”、右一聲“領導”,讓小松非常難堪。
3)
臨走時,大伯悄悄對小松說:“最近畜牧局陳局長馬上要搬家。松部長不嫌舊的話,你就搬過去。我馬上派人維修維修,等下一年蓋起新房,一定給你一套。”
不長時間,小松便舉行了喬遷之喜。
大伯典著個大肚子前來“祝賀”。一進門大伯兩手合抱,頭一點一點的,臉上呈現出像完成了一件光榮使命似的,那種喜悅的神色。
小松說“多虧陶所長的幫忙”。
“話不能這麼說,這是我們房管所應盡的義務,也是領導幹部應該享受的呀”!大伯在說這話的時候,聲調拉得很長,給人一種甜絲絲的感覺。
是啊,“應盡的義務”、“應該享受的呀”!小松感慨萬分地長吁了一口氣,這時也只有在這時,小松才真正體會到了“官”的“威力”和“權”的“偉大”!
“三星照你,四季來財,一定你輸……”房間裡迴盪著高所長猜拳行令的洪亮聲音。
“哈、哈、哈,”大伯一聲嘹亮清脆的聲音”你輸了,把這六杯酒喝完。
小松今天一高興,端起六杯起仰起脖子一口一杯。
4)
大伯之後常說:“咱們都是陶家祠堂的後人,以後不管走到哪裡,一定要記住自己的祖宗,常回去填填土、上個香、點個紙的就好。
他還跟我們說起更久遠的年代。
那一年的正月二十八,風和日麗,正值日過午頭。在這個小小的山村有一聲嘹亮清脆的嬰兒啼哭“哇…哇…哇”地驚醒了這個沉寂已久的沙窩窩,奶奶喜出望外吼道:“生了,生了,長蛋的……!”第一時間把這個好訊息報告給了站在門外等候的爺爺。
這個“長蛋的”便是大伯。
爺爺盼孫心切,一個人在門外踱來踱去,手裡捏著一個旱菸袋,“吧嗒,吧嗒”地抽著老旱菸。聽到奶奶這一聲嘶喊,放心地在鞋幫上磕磕旱菸鍋,起身看他的那群牛去了。他按捺不住期盼已久的喜悅,手背轉一路走一路哼,哼著哼著就哼出了一首他最拿手的好戲:
“一條扁擔軟溜溜,擔上黃米我下蘇州呀麼呼兒嘿,蘇州愛我的軟黃米呀,我愛蘇州的大閨女呀麼呼兒嘿”。
見是生下傳家接代的根苗,一家人都很開心。
奶奶跑前拾後,打裡照外,伺候著月子裡的母親。
那時正值早春二月,乍暖還寒。一天,陰雲密佈,死氣沉沉,天空洋洋灑灑飄著幾朵雪花。屋裡的爐灶不快,直往家裡冒煙。
奶奶怕嗆著大伯這個寶貝,拖著一雙小腳獨自爬到自家那個茅庵房子的屋頂去捅煙囪。
屋頂是個拱棚形狀,泥抹房頂,加之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如一個溜冰場。奶奶好不容易爬上去,一不小心“滋溜溜”地滑落到了地面。
好在那時的茅庵房子不高,但這一跤也跌得不輕,奶奶的一隻腳崴了,腳踝錯位,腳跟朝前。她呲牙咧嘴,咬緊牙關喘著長氣,未吭一聲趴著挪回了那個小屋,焦急地等待著爺爺的歸來。
那雙可憐的小腳拖累了她一輩子,這回更是雪上加霜,一下子紅腫得像個起了面的饅頭。
爺爺放牛回來,奶奶二話沒說伸出那隻被崴了的腳:“快、快,給我擰過來”。爺爺用作渾身力氣,“咔嚓”,奶奶的腳恢復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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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十二歲那年爺爺去世。爺爺去世時留下三女兩男五個孩子。大伯是長子,一個十二歲的娃娃與母親相依為命,在支撐著這個支離破碎的家。
當時家裡窮得鍋底朝天,鍋裡沒一顆米,孩子們餓得面黃肌瘦,皮包骨頭。
每到揭不開鍋的時候,奶奶便出去剜野菜或山上挖紅薯。
大伯每次瞧見都很難過,沒辦法就把他兩個弟弟叫來,讓其跟著一起去挖野菜和紅薯。
拿回家,奶奶洗乾淨切好放鍋里加水煮一鍋子就這樣餵養著五個孩子。
5)
提起那段歲月,大伯總是長吁短嘆。
大伯十九歲那年。寡婦老媽四處託人提親,可是好一點的人家誰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這樣的清貧家庭,最後還是奶奶親自出馬,跑到村外另一個寡婦家商量。
兩個寡婦同病相憐,都覺得門當戶對,一家為兒,一家為女,也就痛快地答應了這門親事。
成婚的那一年,家裡窮得要什麼沒什麼。眼看十冬臘月,婚期在即,全家人穿得還是棉襖棉褲改裝的那身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