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五指透出些病態的青色,動作輕柔地穿梭在烏黑的發間。老式吹風機噪音很大,嗚嗚嗚在耳邊響,像有人在哭似的。
許術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他不太確定,大聲問景培:“你剛剛說什麼了嗎?”
景培最後輕輕撚了撚手裡的發絲,關掉吹風機,笑著答:“嗯,吹好了。”反正也是三個字,都一樣的。
許術沒給人剪過頭,在手機上挑選專業的工具時專注又嚴謹,怕東西不稱手給人剪壞了,一選就選到平時睡覺的點。
“該關燈了,明天再看。”景培說。
許術就放下手機,拍下床頭的燈控,光線驟然熄滅了。他在黑暗裡一邊躺下一邊說:“明天再給你選個簡單又好看的發型,肯定醜不了。”也不知是在安慰景培還是安慰自己。
景培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很久,許術那邊終於傳來清淺的呼吸聲。許術睡著了。景培拿出手機看了眼,兩點四十六。距離他們關燈已經過去四個半小時。
景培慢慢撐著身體坐起來,眼睛適應黑暗後,能借著窗外朦朧的光看清一些依稀的輪廓,比如許術在夢中絞緊的,不再表演‘一切都好’的眉毛。比如許術模糊不清的難過。
“誰讓你這麼傷心?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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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正午了,日光傾瀉,醫院外到處都是亮堂堂,大爺搖著輪椅溜達,兒童病房視窗飄出一串串色彩繽紛的泡泡。
天氣好,大家都像得了陽光的小花小草,抖著精神。
方慧安如往常般快步經過他們,乘電梯來到住院部的三樓。
推開病房門,季康元果然已經醒了,眼睛依舊望著單調的天花板,聽到動靜後轉了轉眼珠,扯著聲帶喊了聲“媽”,算作打招呼的禮數,然後就又轉回頭去。
病房的窗戶關著,連點聲音都很難進來。安靜漸漸向人身上欺壓,變成一種難言的涼意。寂然的空氣裡,似乎連落進屋內的陽光都變得蒼白單薄。
從走入這間病房的那刻起,就儼然與外面的歡聲笑語已經是兩個世界。而季康元這三天都這麼一直孤獨地縮在陰影裡。
方慧安關好門,走到季康元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看著他更加消瘦的臉頰,眼眶有些發熱:“今天肚子餓了沒有?媽媽叫人送點吃的上來好不好?”
季康元輕輕晃了晃頭。他沒有絕食,是真的不餓也吃不下去,但無從否認的是,他的確是因為一直沒吃飯才進的醫院。
想到方慧安昨天的眼淚,季康元還是啞著嗓子道:“再給我掛一袋營養液吧。”
他沒有想拿自己的性命做什麼煽情的表演,只是覺得好累,好像怎麼做都是徒勞的,西西弗斯不管推多少次巨石,它最終都是會滾落下去。
季康元最近幾天沒有想許術,因為想到他就會想要落淚,所以他剋制著本能盡量不給醫生和方慧安添麻煩。忽略掉許術,像暫時忽略掉靈魂,表情難免就會變得呆板,可季康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只是真神奇,靈魂那麼輕,從身體內部抽走的那刻起,卻好像連肉體也失去重量了,整個人空落落的,彷彿敲一敲還能聽見迴音,空曠到生出寒意,絲絲縷縷地從身體裡滲透出來。
這個樣子的季康元總會勾起方慧安一些悔恨、絕望的記憶。失去的恐慌感再度襲來,沒有丈夫在身邊安慰,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
至少不能在兒子面前……至少為康元做點什麼……
方慧安在心裡有了一些計劃。
其實寫的時候沒想太多,但現在回頭看,還是忍不住想說一句。
小許你是把弟王......單指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