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坐著一白衣男子,男子手上正握著一捧半殘的竹卷,那竹卷似是被火燒過,可以隱隱從上看出個風骨天成的“麟”字。
男子隨推門之聲抬頭,目光望向江行川,容色清冷,鳳目微凝,顏色淺淡的唇微微上揚,勾出個薄涼弧度,寒意刻骨。
“江師侄。”陶霽舉起手中竹卷,“這熾麟殘卷,你從何而來?”
“我,我……”
陶霽就這樣坐著,身上威勢如瀑,壓的江行川連挪動一步都不行。
“師伯!”
江行川身上威壓猛地變重,壓得他雙膝一彎,砰的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艱難抬頭,臉上薄汗淋漓:“師伯是要為阮師弟出氣嗎?”
他在幾日前就察覺到不對,那些被自己下過淬寒毒的弟子們全都慢慢可以修煉了,他疑惑的調查是哪裡暴露了,然後就翻到了阮歲陽的過往,當即一驚,當年那個被他毀掉的孩子竟然成了歸陽宮主的徒弟,寒毒盡消根骨盡複。
連忙把所有的毒藥邪物都毀了,就連這熾麟殘卷也是被急急背下後趁夜扔進煉爐,卻還是晚了。
“是。”陶霽聲冷如刃,割得江行川骨肉顫慄,“你還未回答我,這熾麟殘卷你是從何得來的。”
“將卻師兄。”江行川剛吐出四個字就覺肩胛一痛,斜眸望去,赫然是被釘了一根長釘。江行川強忍著痛意,繼續答道:“是我整理將卻師兄遺物時在他洞府裡翻到的,就私自收了起來。”
“將卻?”陶霽回想下那個名叫陸將卻的弟子,按下心中疑惑,接道:“這上面的術法,你學會了多少?”
“六成。”江行川話音剛落,就被四根長釘同時釘來,順著原本肩胛上那根,並排而下。
“最後一個問題,你給歲陽下淬寒是在什麼時候?”陶霽問完,手中靈力浮動,那捧竹卷快速朽毀,不過須臾,就已消為虛無。
江行川死死盯著陶霽手,良久,低低答道:“不知道,太久了,被我下過毒的弟子也太多,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
他的歲陽身中寒毒,根骨盡毀,全身冷得像冰,每日連睡覺都睡不安生,罪魁禍首卻說他記不清了!
陶霽眸色越發陰冷,略略抬手,便見江行川整個栽倒再地,全身都被釘滿長釘,痛得痙攣,卻是連手指都無法動彈萬分,暗沉的血順著長釘湧出,將身下四周浸紅一片。
“……師伯”江行川稍稍抬眸,望著陶霽白色滾銀紋的衣擺,艱難開口:“您,都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還能為什麼,無非就是嫉妒。”
嫉妒歲陽天資,所以在歲陽還未記事時就下毒毀了。
“嫉妒,嫉妒……”
江行川疼得鑽心,反複念著這兩個字,對啊,就是嫉妒啊!
江行川神色恍惚,思緒飄遠。
他,t江行川,生於雲澤行商之家,七歲那年家鄉慘遭魔修肆掠,一家四十七口,盡數慘死,唯他一人,被出宗除魔的符文鳶所救,帶入紫檀仙宗,自此踏入仙途。
七歲的孩子望著雙親慘死的痛苦無人開導,獨自一人在這深廣仙門對著書卷修煉,所幸天資不凡,進界很快,沒多久就從一堆孩童裡脫穎而出,入了符文鳶的眼,被收到身邊,悉心教導。
符文鳶自是疼他的,衣物吃食,無一不精,念著他年幼,還時常出宗買些小玩意兒來哄他。
只符文鳶身邊還有一個弟子,師兄陸將卻,那才是真正的天才,五歲入道,十二歲進界築基,十七歲便已步入金丹,是整個紫檀仙宗最年輕的金丹真人。
符文鳶的目光總是停留在陸將卻身上,符文鳶萬事總是以陸將卻為先,符文鳶看重陸將卻看重得只是望一眼就會不自覺的展出個笑顏。小小的江行川跟在符文鳶身後,從孩童變少年,從少年變青年,心中從羨到嫉到恨到怨到怒,明明是你把我帶回宗門的,明明我也是你徒弟,為什麼你只看到他,為什麼你從來不回頭看看我?
他在符文鳶身邊越發乖巧,心中妒意野草般瘋長,陸將卻絲毫不知只一心修煉,修為越來越高,他怎麼追都追不上,急得不行,每日拼了命的修煉,最後卻是走火入魔,掉了一個大境界的修為才被符文鳶救回。
他氣恨的錘牆,和陸將卻差距拉得更遠,卻再不敢胡來,即便百般不願,仍是聽著符文鳶的話,腳踏實地,穩打穩紮的修煉,心中妒意愈發瘋魔。
直到千年前畫麟之戰,道魔交兵,陸將卻失蹤在魔修遍佈的古陵城。
江行川當時高興壞了,陸將卻失蹤了,失蹤了!在這個時候失蹤,失蹤在滿是魔族的古陵城,必是已經身死。
哪想符文鳶卻是毅然決然的強闖入古陵,想要尋回陸將卻,江行川勸不住人,便也一路跟著進去。
埋伏,陷阱,大隊大隊的魔族向他們圍攻而來,符文鳶卻絲毫不懼,硬是殺出一條血路。
一旬後,符文鳶帶著陸將卻,準確的說是死了的陸將卻回宗。
江行川獨自留在城內,直到半年之後正道攻佔古陵城才從城內走出。
走出時經脈碎了大半,身上割傷遍佈,疼得不行,卻是歡喜不已一路奔回宗門。
陸將卻死了,陸將卻死了,師尊只有自己一個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