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演技這麼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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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無人在意的角落裡,淩氏已心碎腸斷,不複堪命。
昨兒還體貼她疾苦、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良人”,一夕之間撕下偽裝,露出底下吃肉嚼骨的猙獰面目;當眾受此羞辱,卻不能討回公道,甚至連累叔叔也被潑上髒水,她悲憤已極,乃至絕望,眼前便只剩窮途末路了。
天子座前,兩人皆被反剪雙臂按在地上,淳于長卻梗脖兒不肯低頭,虎眼圓瞪嘶吼道:“陛下明鑒,臣不服!王莽藥害天子近臣、霸佔寡嫂,其心何其歹毒!”又掙紮著沖王莽喊道:“你這奸賊!你如何親手害了富平侯性命,還不從實招來?!”
此話一出,眾人盡皆駭然,王莽更是如遭雷擊,渾身一僵定在當下。
劉傲緩緩站起身來,瞪眼瞅著王莽,正要向他發問,卻被“砰”一聲巨響,驚得悚然一激靈。
淩氏已滿頭滿臉鮮血淋漓,仰面倒在殿中柱下。
“嫂嫂!”王莽發狠掙開束縛,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起淩氏嚎啕大哭,“嫂嫂你不能……嫂嫂!”
七年前,嫂嫂嫁進他家時,王莽還是個毛頭小子。他兄弟兩人從小廝打著長大,家中突然多了個斯文秀氣的阿姐,王莽只覺她溫柔親切,並無別的心思。
從前阿兄在時,阿孃時常說,天仙下凡似的閨女兒,怎就被他阿兄這痴愣小子“騙”回家來?每每聽了這話,阿兄便同嫂嫂偷摸拉住手,雙雙紅臉相視而笑。
阿兄亡故後,阿孃哀痛病倒,才誕下孩兒的嫂嫂,便一力承擔起這個並不富裕的家,甚至做點零星女工活計,攢錢資助王莽讀書。
人都說長嫂如母,在王莽心中,嫂嫂的確同他娘一樣,是與他同舟共濟、恩情難報的親人。
此時的淩氏腦漿迸裂,雙眸凝固,血汙將她秀美的面龐染得烏七八糟。王莽心痛如絞,不忍落目,直恨得捶胸頓足。
嫂嫂走到這一步,全是他的錯!他追悔莫及,不該令嫂嫂當眾受此折辱,不該將嫂嫂帶進宮來,帶進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冷血囚籠!
悲愴之下,王莽再顧不得與誰人爭鬥,只想帶嫂嫂離開這傷心地。他使雙臂托起淩氏嬌小的身軀,淚目向外走去。
天子在他身後連聲呼喚“巨君”,卻已叫不住他。
抱著嫂嫂走下幾十級臺階,王莽胸前已被血浸透。
他不禁想,若抱著嫂嫂穿街越巷,她便要暴露在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下、遭人評頭論足;嫂嫂一生清潔美好,他怎能讓她以這樣的面目示人?
想到此處,他轟然跪倒在地,又傷心地大哭起來。
絕望中,耳畔響起一聲極輕極細的呼喚:“王大夫?”
王莽睜眼,見身旁立著一名梳雙丫髻的宮服少女,竟是阿雀。
阿雀兩眼通紅,雙手絞著衣裙,怯怯道:“王大夫,可要奴婢搭一把手?”
王莽哪是抱不動,便含淚搖了搖頭:“不必。王莽只是不願叫人瞧見嫂嫂這副……”說著又哽咽住了。
阿雀垂眸想了想,忽而抬頭篤定道:“王大夫請隨我來。”
王莽別無他法,便抱起嫂嫂跟著她走。穿過迴廊繞到殿後,她將王莽一路帶往椒房殿。
王莽跪在殿外等候,片刻後,阿雀便肩扛一匹雪白的素錦,飛奔出來。
“皇後仁義,賜下一匹白布。王大夫好生為嫂嫂裝裹吧。”阿雀說著,麻利將布匹抖開,鋪在地上。
王莽放下嫂嫂,先沖椒房殿內,後又沖她,咚咚磕了幾個頭,這才將嫂嫂遺體小心包好,抱著出宮去了。
王莽走後,淳于長也匍伏在地上大哭,口口聲聲喊著“曉君,我的曉君啊”。
劉傲被眼前情景嚇得四肢發軟,癱倒在地。他哪見過死人啊,還是在他眼前、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死去。
“來人,把這個畜生給朕拿下!”劉傲指著淳于長手直哆嗦。
繆盈繆盞應聲抽出佩刀架在淳于長脖頸兩側,淳于長嚎叫道:“臣冤枉!臣勞形苦心、忠誠為主!是那王莽藥害天子、謀殺皇親!王莽為競寵造下殺孽!”
劉傲掙紮著起身,沖上去狠狠踹淳于長一腳,罵道:“你他媽再胡說八道試試?”
生死關頭,淳于長怎能再有所保留,便直揭道:“臣有證人!公孫公公何在?公孫公公親眼目睹富平侯頸上指印;富平侯抵死掙紮,在王莽手背留下深深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