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濯懷疑自己聽錯了,受寵若驚,一時反而有些不敢上前,“你……”
何汐轉身往回大步走過來,不由分說攬過他的肩頭,彷彿終於妥協了什麼似的:“行了,你怎麼也跟鐘老師學得一樣犟了?好好好,我帶你進去還不行嗎——你這麼想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我就帶你看看我每天工作的地方,這樣總滿意了吧?”
盛濯不知該作何反應,但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跟著何汐向前走去,搭在他肩頭的那條手臂變得比開水還燙,燙得他上半身一動也不敢動。
這裡已經離工廠地下室很近了,何汐帶著他熟練地兜兜繞繞,盛濯一路努力記著路線,終於來到一扇極不起眼的矮門前,何汐用鑰匙開了門,嘩啦一推,地下室潮濕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凍得盛濯打了個哆嗦。
“這就是我住的地方,也是我工作的地方,”何汐大大方方介紹道,熟練地從用作桌子的一隻舊箱子上拿起水壺,倒了杯水給盛濯,“和我的許多朋友一起。”
四周空空蕩蕩,說話響著回聲,盛濯奇怪道:“那你的朋友呢?”
何汐笑了笑,沒答話,半晌才說道:“他們……有工作,出差去了。”
他自然而然地牽起盛濯的一隻手,少年十指修長,稍微用力就能摸到骨頭,掌心有一層薄繭,微微出了汗。
何汐不自禁地握緊了些,拉著他朝裡面走去。
盛濯渾渾噩噩,腳底一路彷彿踩著棉花似的,只有攥著自己的那隻手是真真實實的,那不是一隻粗糙的手,面板甚至有些滑,有些軟,但握著他又如此堅固有力,被這樣牽著,似乎就能從此忽視世間的一切風雨,一輩子這樣走下去。
盛濯心裡漫無目的地想,這是他一天之內第二次想到“一輩子”這個詞了。
來到那條透明膠帶拉起的警戒線前面,何汐終於停下腳步。
盛濯有些詫異地望著警戒線:“那是什麼?”
何汐也看了一眼,淺淺一笑:“那裡面就不帶你進去了,旅幻門是有輻射的,你還在長身體。”
盛濯霎時睜大了眼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看著笑盈盈的何汐,半晌才有些期期艾艾道:“旅、旅幻門?”
何汐沒答,而是轉身拉過他往另一間小屋走去,那是存放他們這些年以來製作的各種儀器的儲藏間,一進門,整排從未見過的儀器就讓盛濯目不暇接。
他看看何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何汐卻似乎不以為意,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個柱體形狀的黑色物件,遞給盛濯:“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研究的,算是旅幻門技術的應用成果。你猜猜這個是幹什麼用的?”
盛濯雙手小心翼翼捧過那東西,有些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
何汐慢慢走近兩步,就在他身前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微微笑著:“說起來,這些東西有一半都是失敗品,剩下的一半裡面,大部分都是這種,怎麼說呢,在實際中派不上什麼用場的東西。”
他輕輕撥動了一下儀器頂端的一個按鈕,將功率旋轉到最小,語氣帶了微許惆悵:“他們總是造這種沒用的東西,為此還沒少吵架——不過這東西到今天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何汐略微湊近了些,稍稍低下頭,兩個人的呼吸幾乎瞬間交纏在了一起。
盛濯像是被燙到似的,連忙想要向後退,後腦卻觸到了一隻溫柔的手,那掌心帶著暖熱,透過發層直達頭皮,頓時令盛濯的整顆心彷彿燒開了似的,呼的一下沸騰起來。
他不僅微微睜圓了眼,看著那張入過自己夢境的俊美面容越來越近,盛濯猛然閉緊了雙目。
下一刻,那雙溫熱的唇堵住了他的唇。
毫無徵兆,卻又彷彿早該如此。
何汐溫柔地主導著這個吻,發覺鼻樑上的眼鏡有些礙事,於是摘下來順手掛在了少年衣服領口,在親吻的間隙微微分開,聲帶含混地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你說我厲不厲害?”
盛濯不自禁抓緊了眼前人的肩膀,十指收緊,“唔”了一聲。
何汐低低笑了一下,再次吻了上來,同時將黑色儀器的頂端輕輕抵住了盛濯的後腦,小指一按,儀器無聲地啟動開來。
這個吻沒有持續多久,少年倒在了何汐懷裡。
何汐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低頭凝望著少年熟睡的模樣,那眼睫隨著勻長輕輕顫動,額頭發絲微亂,軟而烏黑。
“對不起……”他喃喃了一句,將儀器關上,內心按照剛才的時長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清除了這三個月以來的記憶……”
他深深吸了口氣,閉目的一瞬間,剛才一直溫柔堅定的眼神終於不可控制地顫抖了一下:“……忘了我吧,你還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