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什麼運氣,第一次逃課就被逮到
家裡老二,總是最有可能被忽視的那個。
鄭喬生生下來支氣管就不好,總咳嗽生病,那會兒窮,治也治不起。
有年冬天他又發了病,很長時間都不見好,鄭奶奶一狠心就將他扔到了大門外頭。誰知道雪天裡凍了一夜,他竟然活了下來。
那會兒人迷信,覺得他沒被凍死是菩薩顯靈,是天意,這才又被撿回來繼續養著。
可鄭喬生一直都怕被家裡人再次扔掉。那種恐慌無聲,像懸在頭頂的劍,日日纏著他,逼得他無數次沖鋒陷陣,替這個家擋掉大半的災禍。
“你幹什麼,要造反啊!”鄭喬平徹底被激怒,無數髒話和下流詞一起朝著他們襲來。彷彿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什麼親兄弟,而是該喝血扒皮的仇人。
鄭喬生平靜地等他罵聲稍停,“我女兒說的有一件錯事兒嗎?這些年我是沒能陪在媽身邊,但我能做的一件沒拉下過。她不認我,罵我、打我也都沒關系。她生病了,所以這是情理之中。這些是我應盡的責任,我不怪也不怨。”
“我自問沒有對不起誰,可現在呢,你們想讓我幹什麼?讓我把錢全出了,把債全背了,讓我把錢全分你們。我想問問,這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我不姓鄭嗎?我跟你們不是兄弟嗎?我是二哥沒錯,我不也是弟弟嗎?”
“你們的兒子女兒要上學,我的女兒就不用;你們的家要養,我的家就不用。”
鄭喬生抬頭,視線在兩人身上一一掃過,將這些年無數次壓下的猜忌不滿統統道了個明白,“你們是人,我就不是?”
從小,在鄭星瀝眼裡,鄭喬生就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對著她嚴格管教,生怕她受欺負,讓她脾氣壞點也沒關系,因為比起被別人討厭,別被當成好惹的隨意欺壓索取才是正事;可他自己對著家裡的兄弟,卻一再退讓。
“算了”“都是一家人”“他們也不容易”“我也沒有他們難”·····
這樣的話,總會出現在他們夫妻的嘴裡。
鄭喬生說:算了,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
方薈說:算了,只要他們對奶奶好,就行了。
鄭星瀝跟他們倆不一樣,她跟叔伯沒有什麼深情厚誼,更領會不到自己家有什麼錯,無數次她想頂嘴,想質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爸爸,卻因為“一家人”、因為“長輩”被逼著放棄。
於是她也想:算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如今她明白了,退讓,忍耐,並不會讓人良心發現,那隻會讓他們變本加厲,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的客氣,甚至覺得自己才是真理。
半年前,在警局,她不想再忍了;今天,在這間矮屋裡,她也不想再忍了。
年紀、閱歷、輩分,這些統統代表不了什麼權威。
今天,她就是要和這些人,撕破臉皮。
窩囊了一輩子的人,突然開始反抗,效果更加驚人。鄭喬平和鄭喬祖短時間竟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吵罵。
“你回去上課,這兒沒你的事兒了,還有你媽,讓她過來,那飯誰愛做誰做去。”
這麼多年,因為一個“孝”字,他不知忍下了多少,如今他媽走時沒遭罪,生前也體面,他也是時候為自己、為家人好好爭取了。
這攤子糟心齟齬任他們處理幹淨,犯不著讓孩子繼續跟著摻和。
鄭星瀝知道自己的作用已經起到了,再待下去意義也不帶於是放心地退場。眼下距離高考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她的重點也不可能時刻牽掛在這裡。
三兩句跟方薈說清楚了情況,母女倆一起走出廚房。外頭打牌的大伯孃見著了,立馬叫喚起來,“二弟妹,飯燒好了嗎?”
“大哥讓您去做。”方薈語氣淡淡地,再談不上什麼熱絡。這一架吵的,也沒必要配合這些人,累著自己。
光憑鄭喬祖回來,卻沒有一個人告訴過他們家人,就能看出來,在座的各位裡,根本沒有把他們家當人的。
說完她也不管其他人是何反應,拽著女兒走到側門。
現在快到飯點,鄉間外頭也沒有什麼三輪可坐,方薈看了一會兒,囑咐道,“你等我去取鑰匙,我騎車送你去大路搭車。”
鄭星瀝聽話地待在門外,大伯小叔守著重男輕女的老一套,在他們眼裡自己這個女孩子,毫無價值,更別提扶棺守靈了,所以她走也不算什麼大事,更談不上罔顧人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