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跑操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首先穿什麼跑就是個問題。
穿厚了,太笨重,跑不快;穿少了,等到出汗一吹風又容易著涼,左右都是給自己找罪受。
但鄭星瀝無所畏懼,反正到半圈她就會鳴金收兵,戰略性撤退等著下次渾水摸魚。
不像那個沈戍,短短幾回就被“提拔”成了領跑員,每天兢兢業業地跑在班級最前頭。
有時候他看見她偷懶躲跑,那表情寫滿了費解,像是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連跑操這種小事都要躲來躲去的。
鄭星瀝也想理直氣壯地回看過去,可惜事實沒法給她撐腰。
八百米太難了,跑步太難了。
風灌進嗓子眼兒的時候,她不止一次想就地躺倒。
就算她覺得沈戍總有一天會放棄那種虛幻的夢想,但她還是沒法兒否認沈戍真的很厲害。八百米在他那裡就跟是飄著跑完似的,除了臉頰稍紅,也不知道是風颳得還是跑熱了以外,他看起來毫不費力。
甚至七班上有幾個懶得跑或者跟不上的男生,他都能一邊拽一個給人拖到終點。
鄭星瀝有時候就在感嘆,自己身邊就缺一個這樣的女同學,這樣就可以在學年體測的時候拽自己一把,幫助自己逃出生天。
體育老師的哨聲響起,操場隊伍開始運動起來。
鄭星瀝雙手插在兜裡,足下步子邁得又小又碎。
沈戍跑在方陣側前邊,可以將她的動作看得清楚。他發現她的腳偏向於往內側撇,跑起來的時候總是後跟落地,這姿勢可實在算不得什麼省力專業,還很傷膝蓋。
她套的羽絨服很長很蓬,下擺跟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晃,留給後面的身影就像一隻靈活的小企鵝。
沈戍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不由自主打量起不遠處她的“藏身之地”。
大概是她太正大光明,且回回不見學校派人來抓。這些天來也有不少人大著膽子開始了效仿行徑。不止是灌木叢,但凡沒有什麼人注意的場子,都十分榮幸地被冠以“避難所”的光榮稱號。
不過像鄭星瀝這樣,還沒跑到兩百米就走人的,還真沒多少。
這一打量不要緊,他看見灌木叢後頭好像站了個人,隱約可見頭頂發絲稀疏。
音響裡的 bg 愈發高亢,小步子的熱身結束,每個方陣都開始加快速度進入狀態。
鄭星瀝呼吸微微急促,瞅準機會把手從兜裡拿出來,跟著就是一拐彎,顛兒顛兒地朝外道跑。
甫一踏上石子土路,她就跟樹後面的教導主任對上了視線。
那一眼,或許能稱之為“一眼萬年”。
鄭星瀝原本的輕松急速蛻成正經,腳往斜後一踩,手舉在腰側掉頭就走,妄圖用行動證明一切只是場“誤會”。
“回來!往哪兒跑?”教導主任將手裡帽子往頭上一扣,遮住光亮的發型,語氣嚴厲。
鄭星瀝心跳加速,臉又燥又熱,想跑的心情發酵卻在主任的注視下不敢折騰,腳上像綁了千斤重,根本邁不開腿,耳朵也瞬間變得通紅。
班上路過的男同學,毫不掩飾笑聲,七嘴八舌地取笑她,“跑道在這兒,你去哪兒”、“你也溜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