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梁元崢知道自己在生誰的氣。
那可太多了。
氣陸燦然遇到事的第一反應就是找陳萬裡, 氣陳萬裡那張嘴捱了打也不長記性,氣陸燦然怎麼還能和他那麼好,氣陸燦然怎麼對每個人都好,氣自己在為這件事生氣, 氣自己明知沒資格卻還……
若是更具體一些, 則是這段曖昧不清的關系, 令他如刀頭舔蜜,微弱的糖,持久地痛。
在不確定的境況下, 他習慣了用沉默來換取安全感。
未知性讓梁元崢出口的每一句話都謹慎, 以免連朋友都做不成。他曾嘗試將關心認為出於禮貌,因陸燦然對誰都很好。
暗戀一個人時,自大者將對方的每一個笑容讀作“她對我有意思”, 謙卑者陷入確認偏誤, 平常化她的每一個示好,謹慎小心, 以免陷入自作多情的誤區。
直到秦冰霜偷偷向梁元崢道歉。
“哎,對不起啊梁學長, ”秦冰霜很為難地解釋了那個“丟失耳機”來龍去脈, 說只是想給陸燦然準備一個驚喜, “我不知道這件事會引起你和燦然的不愉快。”
梁元崢彼時剛下班,疲倦極了, 說沒關系。
“那個……”秦冰霜又說,“燦然維護我時可能說了些什麼話, 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她可喜——呃對不起。”
她驚慌失措,像是天要塌下來;
梁元崢什麼都沒說, 也沒有當什麼都沒聽見,像牛反芻,他反複去品嘗昨晚的一切,那些陸燦然小心翼翼投遞來的橄欖枝,像個小白鴿,認認真真地啄下自己的羽毛送給他。
他怎麼能不去接。
他怎麼能隨隨便便去接。
告白這種事應當還是由他來執行,想到這點,梁元崢的心髒竟也溢位痛感的酸楚。
就像昨晚他拒絕薛寧遠,陸燦然可能也會吃驚拒絕,解釋說並不是只單單對他一個人好,她對誰都這樣——
但他還是想說。
現在不說,要等什麼時刻?
陸燦然住院的這一晚,梁元崢聽到這些女孩子們聊天,像互相梳理羽毛的小鳥,討論著未來,以後,考研、考公還是就業,大四將近時的分水嶺,陸燦然選擇乘機去往高空,前往大洋彼岸申讀研究生。
若再不說,離開校園,恐怕兩人再無交集。
世界上許許多多的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大學時期;離開象牙塔後,山水不再相逢。
梁元崢答應了江斯的那個提議——早在兩天前,剛提出的時候,梁元崢就一眼看穿江斯心思,知道他不過是打著“幫你和陸燦然製造機會”的幌子、去和祝華欣培養感情;那時梁元崢拒絕了,如今別離在即,他不願繼續沉默。
以上都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那麼,陸燦然,你呢?
你怎麼想?
你眼中的我,又是什麼?一個品學兼優、清貧高尚的學長?老師口中的天才學霸?
都不是,陸燦然,我告訴你,我品德並不高尚,我並不情願吃苦,那些艱辛都是無可奈何下的主動克服。
我在青春期也有虛榮心無法被滿足時的痛苦,我也曾為尊嚴破碎而整夜難眠,我曾為耗盡心力去爭奪那些普通東西而難受。
我選擇醫學也並非為你認為的崇高,向上攀爬也並非熱愛而是身不由己。
我最懼無能為力,我最怕無能為力,我也最常無能為力。
燦然。
然然。
你暗戀的那個高尚學長,從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