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無緣,所以避而不及。
因為不曾擁有,所以也從未期待,將所有人攔在心防之外。
眼前的這人,表現出另一個嬴異人不曾流露的父愛,可掩藏在溫暖表象深處的心,始終是冰冷的,與當初那個嬴異人沒什麼不同。
——他們,都從未真正接納過他。
“直言不諱的抗拒,與藏在虛假溫情下的推卻,究竟有何區別?”
在無數個夜晚,得不出答案的最後,他終究讓這個深埋已久的問題重見天日。
秦子楚似乎讀懂了平靜闡述下沸滾的深意,想要反駁,卻又徒留乏力與蒼白,只餘一句:
“虛假的溫情?”
原來在嬴政心中,他的所作所為只能用這五個字來評價?
若真的只將嬴政視作意外的責任,他又何須如此躊躇?
壽數天命,他並不在意,權利財富,他也了無興趣。
他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不在乎任何外物。
當知道自己壽數將近,所有的顧慮、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皆因政兒而起。
卻未想到,他的遲疑不前,無可適從,得到的只有“虛假”二字。
踴躍翻騰的話語被堵在喉口,秦子楚徑直起身,疾步往殿外走去。
直到足履踏出殿外,身後都未傳來挽留的只言片語。
疾進的腳步微滯,隨之加快了速度。
回到宣室,秦子楚喚來親信。
“備馬,到西門等候。”
等親信領命退下,秦子楚往腰側一探,想起先前從庫中帶出的那柄寶劍正遺落在太子的殿中。
足以將理智全數覆蓋的怒意漸趨冷卻。
秦子楚猶豫了片刻,終究在案前坐下,在尺素上寫了一行字。
「有事出宮,明日酉時歸。」
他喊來宮人,下令將這封尺書送到寧奉殿。
可在宮人即將踏出殿門的前一刻,他又出聲制止。
“不必去了。你在宣室守著,若太子今日過來,便將此信交給他。若不來……那便罷了。”
這是他們父子多年來第一次鬧翻。
才剛結束針鋒相對,就送一封這樣的信過去……怎麼看都像是在慪氣。
秦子楚立時改了主意,留下奉著尺書的宮人,換了身輕便的騎裝,摘下牆上的佩劍離開宮闕。
總歸他出去辦事的時間不長,說不定等明日回來的時候,政兒已經消氣了。
帶著這個念頭出門的秦子楚並未想到,第二日的酉時,他並未準時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