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嬴政將記憶中的這句話解讀成“意外離世”的隱喻,從沒想過別的可能。
所以,進門的那一刻,當小嬴政看到與他的生母極為相似的側顏時,他不由停在原地,對固有的認知生出強烈的動搖。
待到女子起身行禮,他才徹底從那張面容中回神。
不過是側顏有幾分神似……正臉並不完全相同。
幾乎一瞬間,小嬴政便品出了呂不韋的用意,厭憎與反感攀到頂峰。
哪怕在常理上,他不該見過“這一張臉”,他也咽不下紛湧而出的怒意,毫不猶豫地朝呂不韋發難。
秦子楚反應極快,透過三言兩語明白了前因後果,一把按住準備回答的小嬴政:“政兒思念阿母,我便作了一副畫,讓他看看他阿母的模樣。”
“原來如此。”雖然仍覺得有哪兒不對,但這顯然是最合理的解釋。
呂不韋沒有繼續深究。對於小嬴政,他輕視過,忌憚過,如今又惹了一事,呂不韋倒像是蝨多不怕癢,又恢複往日看似有禮,實則漫不經心的模樣。
“小公子誤會了,這名女子……並非是獻給你阿父的舞姬,而是以防萬一的‘籌備’。”
“何意?”小嬴政不為所動。
“字面之意。”呂不韋掛著屬於精明商人的笑,和氣的表象下是不可探知的城府。
他看向秦子楚,“王孫,看來小公子對我成見頗大,還是你來解釋吧。”
“……”解釋?解釋什麼,這裡對妻妾情況最一無所知的就是他秦子楚了。
眼見這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火苗就要燒到自己頭上,而小嬴政看向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深,秦子楚在心中狠踹了呂不韋一腳,面上一派風輕雲淡:
“呂兄,是為了防備趙國?”
“正是。”呂不韋見秦子楚不欲多說,只得自己續上解釋,“不管曾經挾帶多少殺心,一旦王孫成為太子,趙國必定會送上誠意……”
原本,這個誠意應當是“嬴異人”的兒子小嬴政。可如今,小嬴政已經平安回到秦國,能做手腳的,就只剩下那個“長子之母”。
“昔日趙姬失蹤……應當不是她自己逃亡,而是被趙國的某些人藏了起來。”呂不韋說出這個結論,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彷彿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猜想十分荒謬。
畢竟,那時候誰也不知t道“嬴異人”未來的前路是怎麼樣。除了他這個投機取巧的商人,又有誰會拉長線釣大魚,拿“嬴異人”的枕邊人下手?
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更好的理由解釋一個剛剛生育的産婦為什麼會憑空消失。
依照趙姬的性子,就算對“嬴異人”的落魄感到不滿,想要離開,也不會選擇那個時候。
除非,她是被人脅迫,或者有一個為她提供了底氣,讓她放手一搏。
比起呂不韋的推測,呂不韋這句話本身所蘊含的資訊更讓小嬴政詫異。
那個“三日失去蹤跡”的說法……竟然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並非指代亡故?
秦子楚低頭掃了小嬴政一眼,不知道他心裡是何想法。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顧及著小嬴政的心情,秦子楚如此回複呂不韋。
“有備,則無患。”呂不韋的語氣頗有幾分寓意深長,“到那時,不管趙國是變出一個真趙姬,還是送來一個假趙姬,都對王孫百害而無一利。”
“呂兄的心意,我十分明白。”秦子楚婉拒道,“只是‘先下手為強’——有時候並非妥帖的解決之法。關於這個隱患……可以另尋辦法解決。”
話雖委婉,拒絕之意卻格外堅定。
呂不韋心中遺憾,也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