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要說‘罪過’,那一定是‘我’的罪過。是‘我’讓政兒誕生在趙國,卻又沒有盡到自己身為父親的職責,將政兒一個人棄在邯鄲城內。是我讓政兒惶惑不安,與我一同顛沛流離……乃至因為流亡奔波而生了病。”
“這是‘我’之罪,生而不撫之罪。我如今之所作所為,皆為贖罪,若因此而損及自身,那便是天罰,與人無尤。”
小嬴政一瞬不瞬地盯著秦子楚,難以抑制心中的驚濤駭浪。
……
城西的一處旅舍住滿了行商。
呂不韋沉著臉,走進這家旅舍,踏入最裡側的住房。
裡面的人見到呂不韋,起身諂笑相迎,卻見呂不韋掩上房門,重重甩袖,指著他的鼻樑冷喝。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洩露我與王孫的行蹤?”
那人是呂不韋的妻弟,名為綏,自冠東郭為姓。
東郭綏被喝得一懵,不由停在原地,艱難地嚥了嚥唾沫:“姊兄,你這突然說的什麼怪話,我洩露你和王孫的行蹤做什麼?”
“少在這裝傻充愣。謀取王孫信任的計劃,我只告訴了你。不是你,還能有誰?你這蠢貨,我帶著你謀前程,你倒好,差點害死我。”
對著隱隱暴怒的呂不韋,東郭綏心中畏怯。他知道呂不韋這麼說,一定是掌握到了實證,當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
“姊兄,我怎麼會害你?那些人答應我會保你的性命,事成之後,還要賞你官位。那秦氏異人雖然是王孫,卻是個不受重視的王孫。比他強的王孫,鹹陽城裡可是有幾十個哩。與其將所有家財耗費在這個無用的王孫身上,倒不如另尋明主。以姊兄你的才華與家資,定能獲得其他公子的賞識。”
呂不韋的雙眼陡然一利:“愚蠢!若秦異人無用,那些人何須想盡辦法置他於死地?我早就與你說過,人蠢不要緊,凡事都要聽我的,我會替你安排好一切。你是怎麼做的?陽奉陰違,自作主張,我看你不是為了幫我另謀明主,是想讓我橫死,好繼承我在六國的産業吧。”
東郭綏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抱著呂不韋的腿大哭:
“姊兄,姊兄,我怎麼會這麼想,我是真的為你謀劃啊。”
呂不韋一腳將他踹開:“少來。你現在老實告訴我,你聯系的到底是什麼人,你又將我與王孫的事透露了多少?全部說出來,或許我還能保你一命,要是再揣著你的小心思隱瞞,小心你的狗頭。”
顯然是氣狠了,呂不韋又踹了東郭綏一腳,居高臨下冷冷地瞪著他,
“秦國宗室,豈會容忍旁人知曉自己殘害手足的秘密?也就只有你,敢做飛黃騰達的夢,殊不知明日就是你的死期,神不知鬼不覺地暴斃於此。”
東郭綏傻眼,不敢再瞞,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出。
“公子崇……”呂不韋念著這個稱謂,提高了戒心,“公子崇與你的聯系,可有憑證?”
“這……未有憑證。”
呂不韋怒到極致,已經生不出怒意,唯有滿腔的無語:“沒有憑證,你也敢替他效命?”
連個信物都沒有,幕後之人是不是公子崇都不好說,說不定是其他王孫,冒充公子崇的名義,行這一石二鳥之計。
“看在你阿姊的份上,這一回我先保住你。若還有下次,就算你姐夫我擁有三頭六臂,也留不住你這狗頭。”
呂不韋扶起東郭綏,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是是是,我是狗,我是豬,我愚昧不堪,多謝姊兄點醒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東郭綏點頭哈腰,一邊哆嗦一邊認錯。
呂不韋讓東郭綏在屋內反省,不要再胡來。等到轉身之際,t呂不韋的眼中掠過一絲暗芒。
秦氏異人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簡單,卻也更有利於謀奪王位。
至於他這位愚蠢的妻弟……
隨著向前邁動的步伐,呂不韋掩去眼中強烈的殺意。
如此自行主張,又蠢笨不堪之人,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