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尚未察覺,如今小嬴政娓娓而談,秦子楚不由生疑。
三歲的孩子……會這麼冷靜地應對變故,甚至佯裝昏迷,瞅準時機刺殺他人?
未及細想,萌芽的疑問就被獨屬於幼童的稚音打斷。
“阿父,莫非你已忘了前塵往事?”
秦子楚沒有另一個自己的記憶,自然不會徒勞地遮掩。他指著自己額頭上的傷口,語帶無奈。
“摔了頭之後,有許多事記不清了……”
藉口是假,無奈是真。
不僅僅是因為穿成另一個秦子楚,身陷危境的緣故,更有“不知道該怎麼與孩子相處”的無措。
一個合格的父親該是怎麼樣的?
他不知道,也沒見過。
看這個孩子的反應,另一個他……應當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吧。
想到這一點,些許煩躁在心中盤桓。
但這絲微弱的波動很快便被拋到身後,秦子楚注視著小嬴政,一字一句認真道:
“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好父親,但是現在——政兒可以與我一起走嗎?”
他朝小嬴政伸出手。
小嬴政冷冷注視著這一切,並不想接納這一份突如其來的“好意”。
但他的內芯畢竟不是真正的稚童,十餘歲的心智足以辨析局勢,懂得什麼是最有利於自己的決斷。
離開趙國也好,繼承秦王之位也好,都需要親生父親——秦子楚的接引。
是否虛情假意,另有圖謀,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幼小而冰涼的指節緩緩向前,握住同樣冰冷卻寬厚的大掌。
得到應允,秦子楚將小小的身軀抱在懷中,捂住外袍的縫隙,往小嬴政身上嚴嚴實實地裹了幾圈。
也正是這個時候,他發現這個孩子比想象中的更輕。分明是會說話的年紀,卻並不比前世剛出生的弟弟們重上多少。
察覺到這點,秦子楚心中愈加沉凝,一絲深重的鬱色在眸中轉瞬即逝。
輕盈的腳步踏碎石道上的寒霜,秦子楚在黑夜中走著,逐漸加重的喘息令他稍稍蹙眉。
這副身體比前世的他差了許多……看來,另一個自己在趙國過得並不太好t。
……豈止是不太好,這身體也太糟了吧。怎麼會有人只是抱著一個孩子趕路,就喘成這樣?
秦子楚生無可戀地往前走,眼中逐漸浮現自暴自棄的擺爛之意。
看來趙國的待遇與夥食真的很淦。
幸好當年自己沒去。
有一茬沒一茬地想著,時刻警戒四周的他,沒有看見肩上幼童眼底的暗芒。
終於,藉著微弱的月光與來時的記憶,二人抵達南側的城門,在收買過計程車兵的幫助下離開邯鄲。
可就在秦子楚疾速出城,進入構樹林的那個瞬間,伏在他肩頭的小嬴政忽然抓住他的鬢發。
“俯身!”
一支利箭從林間躥出,直取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