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次日便轉好,她還不知,自己又從棋手化作棋子。
“娘子,聽說京郊桃林開花了,那模樣好看極了,娘子可要去踏青?素縈叫人備吃食和馬車。”
“都踏青了?再過些日子是清明瞭吧,我該去瞧瞧故人了。”
素縈聞言不語,眼眶紅了,“娘子去歲不是說最後一次去嗎?”
“我說過嗎?可我每年都去,今年不去總覺著心裡空落落的,素縈你隨我出府買些香燭紙錢吧。”
“是。”
這廂穆元承的人馬過些日子便要啟程離開洛邑,回到定州,穆元驍有些流連洛邑春景,想著走之前再出去玩上幾圈。
二人都去了市集,他要買劍穗馬鞍,她要買香燭紙錢。
“小娘子,又是你啊,你對你相公真是痴情。”
香燭鋪子的老闆娘早已識得她,崔盈只是輕聲應了幾句,“他往日對我也不錯,他家雖家大業大,不缺燒紙的,可夫妻一場,我合該盡一份心。”
“這,你婆母可疼你了吧,都守寡了三四年了,還不曾改嫁。”
崔盈皺眉,今日老闆娘的話多了些,問得她有些惱了,便付了銀子想走。
原來她和她相公感情甚篤,穆元驍牽著馬站在棺材鋪不遠處,心裡有些酸溜溜的。
那日他自滁縣邊境截住這小娘子,腦海裡就老是浮現她的影子,穆元驍有時也會唾棄自己,不就只見了一面嗎?何況聽那小崽子喚她叔母。
對了那小崽子也不知被那個山匪截走了,她想必傷心壞了,他二哥真沒用,連個娃娃都沒帶回來,不然若是他將那小男娃帶她面前……
她必定雙眸帶淚望著他,後咬著唇羞紅了臉,對他輕聲道:謝謝恩公。
想到這兒,穆元驍就渾身火熱,隨即想到那孩子壓根不見蹤影,他也帶人去找了,山匪窩子都剿了幾處,就是沒個訊息,又氣惱得捶胸頓足。
這次他二哥本不讓他一同跟來洛邑,可他就是頭腦發熱非要跟來。
莫非他對這小娘子一見傾心了……
剛才他聽得沒錯的話,她相公應是死了,她還這般年輕,這般柔弱,那短命鬼當真的福薄,有這般如花嬌妻,也不知愛惜性命。
他正欲上前攀談,就聽到跟前,給他的愛馬,修蹄戴鐵的小師傅道:“大爺,您的馬釘好馬掌了,一共半貫錢。”
穆元驍不耐地邊掏銀子,邊往棺材鋪裡瞧。
不過一低頭的功夫,他再抬頭人就不見了,頓時臉色難看的要命,那釘馬蹄的小師傅還當他嫌貴,辯解說自己是良心價。
“閉嘴。”
穆元驍追到那棺材鋪問,“老闆娘,方才那小娘子是那戶人家的小娘子?”
老闆娘被他赤急白臉一頓問,嚇了一跳,後又聽他追問人家姓名居所,心道莫不是中意適才哪位小娘子。
又想起那小娘子都寡居三四年了,她一提起婆家,臉色便難看得緊,想必是相公死後,受了不少磋磨。
面前這男子生得相貌堂堂,氣度不凡,她不若成就一樁姻緣……可那小娘子婚配,她店裡便少了樁生意……
不過看那小娘子模樣,便是再許人家,想必也不會忘了亡夫,老闆娘只覺自己是菩薩心腸。
“那娘子每年都會去郊外祭拜她亡……祭拜她親人。”
老闆娘想說亡夫,又怕將人嚇走,便改口道親眷。
穆元驍謝過,還扔了錠銀子,待他走後,老闆娘將銀子撿起來咬了咬,喲,還是位闊綽的主兒,那小娘子得謝她了。
衣冠冢前,那件歷經風霜殘破不堪的墨色披風在木架上掛著,隨風飄揚,墳頭草長得鬱郁蔥蔥,崔盈擺上貢品,蹲在墳前燃上香燭,忍不住小聲嘟囔。
“我前些日子做了決定,忘了你,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瞧你了,日後不要再入夢了,聽明白了嗎?傻子就是好騙,較真兒,我從始至終都是利用你,你還當真心了,還說什麼要封妻蔭子,都是假的,你這傻子只有送死的份兒,叫我說準了吧。”
“再入夢,我就叫大師來收了你。”
好狠心的小娘子,穆元驍聽完她這番傾訴,第一反應是這句,隨後,不知為何,心頭驀地翻滾似的痛,他捂著胸口按下波濤洶湧的不知名情緒。
他腦仁兒也跟被毒蟲啃噬般劇烈發作起來,發黑發昏,他甩了甩腦袋,想上前搭話,又思及佳人正忙著祭拜亡夫,止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