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往上京趕回的穆元承正為了兩個弟弟之死, 痛不欲生,回程途中,他沿路護送著穆元錦的棺槨, 至於五郎……
他連五郎的屍身都不曾尋到, 只是草草立了衣冠冢, 便策馬回程。
他想不明白,怎會在哪處吃了敗仗, 嘉峪關, 他十四歲第一次勝仗,便是在嘉峪關,如今竟在那處折損兵將,還送了兩個弟弟的命。
昔日風光神氣的大將軍, 如今每日不是飲酒倒在弟弟棺槨上說醉話,就是呼呼大睡, 不修邊幅的模樣, 哪裡還看得出往日的影子, 押解他的人,無不可惜。
幾個心腹私下道:“爺這是沒了心氣兒了。”
“五爺跟七爺的死, 對爺打擊太大了, 這可是爺最看重的兩個弟弟。”
“聽說上京府裡又出了事兒, 爺總是這模樣,也不是個說法啊, 哥幾個都說說怎麼辦?”
“要不咱砍了這幾個押解咱的官差, 跑了算了。”
“跑去哪兒?”
“聽說淮安王反了,打著清君側的旗號, 在西北稱帝了,咱去投奔?”
“他孃的, 那老小子都能稱帝,我們二爺難道還比他差不成。”
心腹嘟囔著轉身看了一眼,他口中文武雙全的二爺,只見漆黑棺槨上躺著醉漢,官差也不管他,連雙腿枷鎖都不曾上,由著他發瘋。
只聽他嘴上唸叨著:霜髭擁頷對窮秋,著白貂裘獨上樓;向北望星提劍立,一生長為國家憂。
向北,望星,兄長沒護好你們,兄長無能,守不住漠北,也護不住手足。
心腹長長嘆氣一聲,“你們瞧二爺這模樣。”
“公孫先生,如何才能讓二爺重新振作起來,我等也好繼續追隨二爺,幹一番事業。”
公孫無掃了一眼穆元承,蹙眉沉吟半晌,“再等等。”
“公孫先生,咱們究竟等什麼,眼瞅著過了前面那條河,我們就到鄴城,離上京不過五十裡,非要等那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來治罪不成,老子聽說那幾個官差說,從二爺書房搜出點東西,那群雞崽子,想治爺爺們通敵賣國之罪,這不得砍腦袋,抄家抄個十八代,他奶奶的,老子那婆娘,自打跟了老子,一天福都沒享到,倒是要先送命。”
說到家中妻兒,幾個心腹一時,也是意志消沉,好似看不到希望,公孫無安撫眾人道,此乃二爺迷惑官差之舉,心中卻拿不準二爺是個什麼打算。
心腹們頭腦簡單些的,便信了,心思活泛些,雖有懷疑,卻也只得如此,畢竟他們追隨穆元承多年,此時若是叛離到他人陣營,也得不了重用。
一行人來到鄴城,幾個官差要住店,欽犯們便睡在馬廄裡,圖個省銀子,但是回去朝戶部要銀子時,那又是獅子大張口。
只是在那棺槨放在哪兒時起了爭執,棺槨乃是太子賜予英烈,用得是上好壽材,規格龐大,店家嫌晦氣不肯讓抬進客棧內,休說擺在正堂,便是包個上個包間,掌櫃也得衡量。
幾個官差面面相覷,又捨不得出高價,也要一併挪去去馬廄。
跟著穆元承多年的幾個老部下,當即看不過眼,爭辯起來,只可惜手腳受重枷鐵鎖所縛,再好的功夫也施展不開,官差拿來浸鹽水的牛皮鞭抽他們。
他們赤紅著脖子直呼,“給爺爺撓癢癢呢,有種解了爺爺身上這鐵刑具,真刀真槍同爺爺趕上一場。”
“張彪休要放肆!”
公孫無呵斥住鬧事眾人,回頭瞧見穆元承靠在客棧棧臺處,披頭散發,像個無賴漢一般同掌櫃討要酒水來喝,痛心難抑,可七爺生前實在是條漢子,哪裡死後還要受此辱。
“幾位兄弟,我們七爺生前也算是護衛一方安寧,殺敵無數,此事敗戰,是在下這謀臣之過,算錯攻城時機,小可這還有塊祖傳的玉佩,還請幾位兄弟笑納,讓七爺能住上房包間得個清淨。”
領頭的官差接過那玉佩,放在太陽底下透了透光,眯了眯眼,覺著成色不錯,
“你還算懂事,我等也不過是奉命辦差,公事公辦,這你們住馬廄的銀子,還是我們自己個掏的銀子,國庫缺銀,我們這樣外出辦差的,都是自己掏銀子,誰不是一大家子要養活,你們也別怨我們,聽明白了嗎?”
心底卻暗忖,這幾人身上竟還有油水。
幾個老部下忿忿不平,“先生,那廝太囂張,竟如此欺辱人。”
“這裡是鄴城,不是漠北,你們少給二爺惹麻煩。”
公孫無與穆元承主僕多年,此時也摸不清穆元承究竟是真變成了酒瘋子,還是迷惑人心,讓這幾個官差放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