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她最夢寐以求的日子了,不愁吃穿,身份貴重,無人敢給她冷臉,暗地裡作踐她,上面的領導也好相處……
“在府裡你這樣講,我看誰敢嚼舌根。”
大太太給她作保,面前慈眉善目的臉龐,跟往日罰跪耳摑她時的疾言厲色,重疊在一切,她有些看不清。
她有些恍惚,敷衍了幾句,回到滄浪閣。
昭仁二十九年,八月,漠北始傳捷報。
崔盈聽小喜來稟明時,她正握著穆元驍給孩子做得小弓,射葉子,因是給孩子做得,這弓是半石的弓,崔盈也能輕易拉弓挽箭,竟真的能使,他倒是用心了。
腦海中浮現起他趁著午後小憩的功夫,蹲在地上刨木屑時的模樣,難免失笑。
可惜了,她並未有孕。
她摸了摸腹部,生出一絲遺憾來。
“打勝仗了,打勝仗了,夫人。”
小喜跑進來時捧了門檻,險些跌跤,忙不疊起身,“聽外頭人說,要嘉獎二爺,五爺七爺呢,夫人,五爺若是立了大功,還能向聖上求旨,扶正您。”
“要奴婢說,五爺這麼多年,也就夫人您一個,哪裡還有旁人,您就是五爺的正妻,不過是這名分禮法攔著。”
崔盈聽她喋喋不休,問道,“你打哪兒聽來的?”
“驛站的官員昨日就將捷報呈進宮了,城裡都傳開了,五爺他們是不是要回來了?”
崔盈搖搖頭,她雖然沒打過仗,但是她在現世,學過歷史,也看過新聞,一旦兩國開戰,短則幾月,多則幾年,能幾日就結束的戰爭,在現世那樣科技發達造成兩國差距過大,從而進行熱武器的降為打擊,幾日就結束的戰爭只有一個。
“只是個開始罷了,好的開始。”
小喜見她心情鬱郁,手裡還拿著五爺給小主子做得小弓,便知夫人在思念五爺,“自五爺走後,夫人總是鬱郁寡歡,夫人可是又想五爺了?”
崔盈怔了怔,頓住了,“有嗎?”
小喜捂嘴笑,“夫人這樣子,長了眼睛都能瞧出來。”
崔盈只是笑意極淡,好似蘊藉憂愁,她也說不上來,她這是怎的了?總是胸口悶,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頭。
又過了些日子,入秋了,皇覺寺後山漸漸染上遍山紅,暑熱褪去,她苦夏總算好些,能吃些東西了,她這苦夏的症狀與婦人有孕倒是相似,是以,這些日子倒是沒人懷疑她。
她又吃了紅鶯的藥,暫時不會來月事了,倒也省事。
這一日,並未在榻上就寢,反而是讓丫鬟們挪了搖椅到門廊下,又屏退丫鬟婆子,她靠在搖椅上,想到因著生意上的事兒,又得抽心思塞棉花到腹間,扮做她那假孩兒,已許多日合不攏眼兒,嘆息一聲。
今日還有些賬本未看,可望著漫天繁星,她竟有了睡意,她闔上眸子告訴自己只眯一小會兒,卻沉沉睡去。
她覺淺,隱約聽到耳邊有人輕聲喚她,“阿盈。”
她想起來睜開美眸,看看是誰,可實在睏倦極了,依舊躺著,呼吸均勻。
她感覺有人在撫摸她臉頰,她欲起身呵斥,可實在是倦怠極了,她勉力掙開一條縫,“五郎?”
涼月下,他鬢發濕透,唇瓣幹裂,卻是目光炯炯,透過月色弧影,刻畫了他鋒利堅毅的面龐,他黑了,也瘦了,一身幹練的緇色勁袍。
“是你嗎?”崔盈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間半夢半醒問眼前人。
“是爺!爺回來了,爺知道你定然想爺了!”他呲著牙傻樂,崔盈並未看見,只是問了一兩句後,又嘀咕了一句,“我又做夢了。”
她以為是夢中,歉意放大,心頭不忍,她呢喃委屈嘟囔著,“對不起,對不起,讓你當不了……”爹爹……
她未說完又沉沉睡去了,穆元驍望著她好似困極,有些洩氣,他跑死了兩匹馬回來的,打了一次勝仗,回鶻人退兵十裡,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空了些時日。
可是阿盈只顧安寢,根本不關心他,離開阿盈已有一旬二十三日,她許是不再那般喜愛他,她現下心中想必只有腹中這孩子,穆元驍憤憤,待小貍出生定要狠狠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