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穆家,自在正廳領完第四道聖旨後,崔盈回了滄浪閣,就與紅鶯躲進屋裡,“我原以為聖上不會再用穆家人了,想不到柳暗花明,回鶻來犯,穆家人世代鎮守北地,自是更好應對這等蠻夷。
她穿著一身水綠襦裙,只是偏綰了個小髻,正握著長柄竹瓢,澆著窗沿下那盆開得正豔的牡丹,偏著身子同紅鶯說話,卻見她若有所思,“娘子適才可曾瞧見那內侍除了詔書,還有別的物件賜下。”
“我都沒敢多看,若不是我如今大小算個正經主子,哪裡還用著我也去跪著聽旨。”
見紅鶯皺著眉頭,倏忽又道:“這道複職的詔書……我總覺著缺了些什麼,但是又想不出來。”
見她這般愁眉苦臉,崔盈笑道:“都官複原職了,還有哪兒不對勁?”
“你來替我診診,瞧瞧我這假孩兒,可能成真。”
崔盈俏皮地支出一截兒瑩白皓腕,紅鶯見她這不拿她說得話上心的模樣,沒好氣拍了她手背。
“三天兩頭診,昨日才診過,今日又診,穆家郊外馬廄裡的馬兒都沒這麼使喚的。”
“你那傻相公,今日怎的還不回來陪你用午膳,我瞧他像是通了情竅,這些日子又與你那鬥雞走狗的親表哥走得近,指不定叫他帶壞了。”
“錦表哥哪裡有你說得這麼不堪,不過是少年心性,頂多算玩物喪志罷了。”
“花言巧語好色之輩,身為穆家男兒,連劍招都使得綿軟無力……”
聽到這兒,崔盈像是嗅到了什麼,半眯著眸子看她,“你怎知他劍招使得不好,你去校場偷看他練劍了?”
“沒……沒有,你胡謅些什麼,少將我跟那個登徒子扯到一起。”
紅鶯惱怒,面上有些嫌惡,她最是痛恨這些紈絝子弟了。
崔盈哼了一聲,“不就是那日過來尋我們五郎時,逗了你兩句,他這人心不壞的。”
“總之你在我跟前少提他。”
“他這些日子也上進了不少,現下應是正跟五郎一起去校場練武去了。”
崔盈算了算時辰,估計這二人現在在幹嘛。
校場。
只見兩個身著勁服,容貌相似的男子馭著馬,手中舞長槍正纏鬥著,終於又過了兩刻鐘,緇色衣裳的男子,挑落赭色長袍男子手中長槍,並將手中的紅纓槍尖頂在那人喉間。
一旁秋香色勁服的男子原是抱胸駐足旁觀,須臾間分出勝負後,他大呼擊掌,“二哥好功夫!!!”
幾個陪練的心腹也是道:“二爺威武。”
穆元承望著面前抿著唇不服的弟弟,覺得他這些時日定是偷懶了,這套槍法他教授他多日,怎的還得漏了許多破綻,“阿驍,適才我回身之時,你可直接挑斷馬腿,迫我下馬,你卻愣在原地,在想什麼?”
穆元驍冷著臉,鋒利俊朗的五官上,卻各自盛滿著各自的無措,“沒,沒想什麼……”
“你六歲就能將我教你的劍招,用小木劍耍得有模有樣,還能找出劍招錯漏不足之處,別告訴我現如今,江河逆流,你越活越回去了。”
聽著二哥訓斥五哥,穆元錦嘿嘿直笑,“五哥在想媳婦兒呢,二哥,你向來是對後院這些女人敷衍了事,自然不知這兩情相悅的情人,只恨不得朝朝暮暮,交頸纏綿,哪兒還有時間練槍……”
“閉嘴!”
穆元驍用腳踢飛地上躺著龍膽銀槍,沖穆元錦馳飛而去,嚇得他哇哇大叫,“五哥,你就算殺我滅口也沒用,你將給你媳婦染蔻丹的功夫,用在練槍上,那還不是日進千裡。”
穆元錦滿嘴沒個把門的,穆元驍雖不是太懂這些,但是隻覺他二哥聽到他給表妹染蔻丹時,臉色沉得快要滴出墨汁來。
“我沒有,那日是表妹手傷了……丫鬟們沒個輕重……”
穆元驍聲如蚊蠅,低聲辯解道,“我沒瞧過這玩意兒,染了一個,就一個指頭。”
一邊用吃人眼神死死盯了一眼穆元錦。
穆元錦也回味過來了,立馬道:“我們幾個鬧著玩的,二哥……沒有耽誤正事……我瞎說的,五哥他,每日練槍都得練兩三個時辰,勤著呢,連垂釣都擱下了……”
穆元承總算是臉色好點了,“阿驍,再過些日子,你便二十歲了,該加冠了,你那下表妹腹中也有了孩子,你也該穩重老成些了。”
“你還不曾取表字,我這個做兄長的,便贈你一字,望星,向北望星提劍立,一生長為國家憂。如今回鶻來犯,聖上又肯再複用我,我自是要重回北地,阿驍這次我會帶你和錦郎一起,你們可畏懼?”
穆家男兒縱然折戟沉沙,也絕不會沉湎於後宅溫柔鄉,貪戀這都城繁華。
穆元承嘆息一聲看向五郎,又看向七郎。
聖上當真是好手段,下了詔書,卻又不給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