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劍取出穆元驍平日裡素來用慣的長杆,是取自他哥哥院中清竹林中的紫竹,據說還是穆二郎的親手為幼弟所制。
左右隨從丫鬟,撐傘的撐傘,打扇的打扇,他已然開始垂釣起來,崔盈卻是坐立難安,她還惦記去自己嫁妝鋪子,琢磨一下生意,和別的。
若說穆元驍哪項任務,她實在陪不了,那必然是這垂釣無疑,他去族學,她可以自己看繡繡花,看看話本,他去校場習武,她給他拭汗,然後就能去馬廄簽匹矮腳馬出來遛遛彎,算是消遣,唯獨這垂釣,最是要人的耐得住寂寞,靜得下心。
“表哥,我想自己去轉轉。”
他側首看她,神情專注,半晌微微頷首,還讓侍劍陪著她去,護衛她的安全。
這可是穆元驍專門給他挑的暗衛,說是護身符也不為過,她哪裡敢使喚這位武林高手,而且他也用慣了侍劍。
別看跟著烏壓壓一片下人,在穆元驍心裡只怕跟桌子板凳沒差,他根本就不會的跟這些人說話,只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崔盈黛眉輕蹙,櫻唇微啟,有些為難,“侍劍就跟著表哥吧,阿盈就是去瞧瞧嫁妝鋪子不會有事的。”
他不依,並未答應,目光落在野雉翎浮子上,魚兒已在周遭遊弋,湖面漣漪陣陣,待魚兒咬住魚餌後,他立馬甩杆,驚飛不遠處覓食的白鳥群。
小喜見自己認定的主子,被這麼不上不下的架著,大膽出聲勸和,“五爺不放心夫人,夫人也掛心五爺,合該是樁美談才是,五爺自幼練武,周圍的護衛也不是府裡養得閑人,夫人您就別推辭了,咱們看完鋪子早些回來不就成了。”
侍劍一身黑衣勁裝,聞言還掃了這個大膽的小丫頭一眼,他全聽他家爺的。
崔盈複又偷覷了穆元驍好幾眼,見他說完那句話,就跟鋸嘴葫蘆似的,只得:
“那阿盈去去就回,表哥。”
表哥要乖一點,最後一句終歸是沒說出口。
“嗯。”
崔盈不知的是,她走後,穆元驍立時扭過頭,目送她乘著車馬離去,眼底的依依不捨,看得幾個近處的親衛覺得好笑,紛紛垂下頭,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
兩個嫁妝鋪子,都是她姑母給的,至於崔父,生意還未曾做到上京,倒是送了她不少金銀珠寶做嫁妝,至於送到穆家庫房的錢財,那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其中呢在朱雀街這繁華地段她有個胭脂鋪,在另一條烏衣巷有個糕點鋪子。
她看過這兩個鋪子的進項情況,一個盈餘,一個虧損,胭脂鋪藉著穆家的面子,加上她給了幾個現世的保養秘方,經營得還算不錯,至於糕點鋪子那就入不敷出了。
這樣算下來,跟白忙活了似的,不成不成,而且她懷疑這兩個鋪子的掌櫃做假賬,她上輩子就是幹這行的,他們在賬本上修修補補,她還能瞧不出來,不過是水至清則無魚,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段日子他們愈發猖狂,不知道她背後罩著大佬嗎……
她得去瞧瞧這兩個鋪子,怎樣才能將它們換成等價的錢財,又帶得走,又不怕宵小覬覦,孤身弱女子行走在外,最是容易招賊了。
紅玉坊,她的胭脂鋪。
“這位就是黃掌櫃吧。”
望著眼前這個眼神精明的中年女人,崔盈客氣了一聲,少見的女掌櫃,足見能耐。
“黃嫣見過夫人。”崔盈頷首受禮。
隨即黃嫣向她彙報了胭脂鋪這段時日的經營情況,從進項盈利,到入料開支,幾個原料商人的要價如何,供料如何,每日流水,客源增減,有條不紊,一清二楚,是個幹練女子。
說到底下調胭脂師傅的工錢,以及鋪子裡的夥計月錢發放,黃嫣突然躬著身子,謙卑道:“還有一事,需要道來與夫人知曉。”
“還望夫人息怒,小婦人挪用了賬面上的銀子,夫人可知,女子妝面上的胭脂水粉,大多是用花草汁液或胭脂蟲調變而成,近日西南一帶遭難,那地界的花草商人沒法子供料,其他幾處的立時坐地起價,托夫人方子的福,上月不少人在鋪子訂了貨,若是拿不出來,不緊砸了鋪子的聲譽,還得賠上一大筆銀錢。”
原來如此,崔盈瞭然於胸,大概就是遇到突發情況,黃嫣措手不及,只好拆東牆補西牆,這才做了假賬,也不知她是害怕被自己查出來,還是別的什麼。
既她已坦白,她沒道理揪著不放,更何論這黃嫣瞧著對鋪子相當上心。
“鋪子裡的存銀全部用來周轉了,一時發不出工錢,小婦人就在賬上動了動手腳,將下面幾個月銀子先預支了出來,所以……”
“所以,你們才會告訴芙蕖回府稟我說鋪子又虧了,要銀錢周轉。”
“是,而且西南蟲災後,糧價陡升,總不能讓鋪子裡的老夥計吃不上飯……”
“夫人要若要將小婦人拿去見官,婦人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