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受罰
“五爺呢?”
她低眸凝視著那盞琉璃螢燈, 白日只能瞧幾只黛黑螢蟲,在燈壁內慢慢爬動,說不上好看。
“夫人忘了, 五爺現下該在族學了。”
那倒是, 風雨不改, 他算得上是勤勉,崔盈推開門扉, 時辰尚早, 深吸了一口氣,竟是遍體舒暢,神清氣爽,蓮池濯濯, 天兒好,景也好, 明明睡前還在跟人賭氣。
她扭過頭對芙蕖道:“天兒熱了, 今日我們做個瓜果冰沙罷, 五爺從族學回來,若是能吃進嘴裡, 指不定能消消暑氣。”
“夫人不同五爺置氣了?”
這丫頭如今倒是有心思來擠兌她了, 崔盈輕笑嗓音輕曼, “你這丫頭哪裡瞧出來我跟五爺置氣,少在這兒冤枉我。”
“婢子嘴笨, 不過這雙招子還是能看得出幾分, 五爺待您可是實打實的好。”
芙蕖討好道,臉上甚至帶些諂媚, 崔盈笑吟吟從妝奩小屜拿出一個玉鐲子,這還是她當時進穆元驍院裡, 她那姑母送來的添妝裡頭,這鐲子說不上最好,看成色應當也差不了那裡去,芙蕖跟了自己這麼久,她必不能薄待她。
公府的奴才都是從府中公賬發月例銀子,她已是自己大丫鬟,領的月錢也算是頭一份了,她不能給她提月例銀子,時不時賞她些物件也使得。
她坐在矮凳上,家生子小喜正給她綰髻,如今就芙蕖和小喜算她常用的人,她有意叫小喜,換回往日用得名兒,素縈,她誠惶誠恐,如此也只得作罷。
將鐲子往梳妝臺邊推了推,示意芙蕖拿,這丫頭有些不敢接,“娘子,上次您才賞了婢子二十兩,這鐲子實在貴重,婢子配不上用這麼好的東西。”
古代的下人,若是身上什麼最厲害,想必就是奴性,崔盈聽得腦仁疼,不過她又不敢跟人家宣揚人人平等,視作姐妹,怕被人踩到頭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她只管照常行事就是,不過她基本上從不為難這些在府裡當差的人,他們也是不易,除非他們犯到她忌諱上。
“主子賞你,你就接著。”
“婢子謝謝夫人。”芙蕖立馬喜不自勝,跪下來給她磕頭。
崔盈側過頭,勉強算是受了她的禮,正在綰發的小喜瞧著眼熱,不過她不敢與芙蕖比,芙蕖是打小就伺候夫人的。
她老子娘說了,就五爺對盈夫人的寵愛,假以時日,這位主兒必有一番造化。
這妾室扶正,可從不是稀罕事兒,日後若是夫人身份貴重了,哪兒能只有一個丫頭伺候,手底下鋪面,五爺院裡的庫房,京郊的莊子,那個不要用人,她小喜只要做夫人面前除了芙蕖姐姐外的第一人就是,夫人是個大方寬厚人兒,好處少不了。
日中,她叫奴才們將午膳擺在了荷花池中央的香積亭,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他待她好,她也不是眼瞎,自然真心回之。
穆八娘子上吊那日,她不過是觸景生情,想見見徐氏,雖腦子一抽,要接她來府裡,誰知那人也腦子一熱,怎麼就答應她了。
罷了,她那便宜爹,對徐氏也不算太差,除了喜歡賣女兒一點,他對府裡的女眷都稱得上不錯,徐氏就是個孤女,他給人葬父後,將人納進門後,好吃好喝養著,且從不將外頭的氣撒在府中女眷上。
這麼說來,她對崔父的怨念減少了頭發絲兒那麼一點在,這人就是鑽錢眼兒裡了而已。
穆元驍下了族學,確實也如崔盈所料,正午從族學回到滄浪閣,一身暑氣,還有他昨夜去給表妹捉螢蟲,滿臉紅包,又給叫陳四那豎子恥笑,滿肚子火氣,難怪八妹妹寧願上吊都不嫁他。
這麼一想,他心裡舒服多了,表妹待他熱情似火,即便偶爾與他置個氣,也無甚大礙,八妹待陳四畏如猛虎,他比陳四可厲害多了。
下次再叫上小錦再耍上陳四一通。
小喜來請人,說是夫人在亭中擺了宴,請五爺過去,侍劍目瞪口呆,他家爺神了,昨日他還不信,五爺能哄好盈夫人。
心底朝著他家五爺比了大拇指,他家爺就算有口疾,反應慢了些,也比那些公子哥會討小娘子們的歡心,重點內涵某陳四郎君。
等崔盈見到穆元驍時,果然見到他俊俏的臉上好幾處結痂,有處還在唇上,有處在眼皮兒,也怨不得人家陳四郎君要笑他。
他負手而立,玉冠束發,衣衫整齊,端是一派莊重,襯得面上幾處撓出來的新痂有些滑稽,又有幾分曖昧。
崔盈死壓住上揚的嘴角,還抽出懷裡的帕子,擋了擋,說話調子裡還明顯帶著笑意,
“表哥來了,快些做下吃上幾盅冰飲,這可是阿盈親手做得,昨日是阿盈不是,只顧著自己睏乏了,倒忘記給表哥留燈,這廂給表哥賠不是,表哥便歇了氣兒好不好。”
他肯下這面子“血本”,她嘴裡哄了他幾句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