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八娘子要吊脖子,大太太去瞧瞧吧!”
席間幾人說話聲細細, 後穆元驍才用完午膳,便急吼吼想著,帶表妹去瞧自個路過安瀾院發現的麻雀窩。
崔盈原先不曉得他是要去穆元承的院子, 走出錦繡堂, 二人在廊下拉扯, 她先前歡歡喜喜應下要陪他去看,如今心裡揣了別的事兒, 待這人就有了幾分敷衍。
穆元驍只是心稚並非心盲, 少去那七竅心肝玲瓏腸,反倒是更澄淨通透,別人待他真心假意,他立時便能看出幾分, 他也不是什麼好性兒的人,不過是待崔盈有幾分從未品味過的情誼, 才處處優待。
幾度推拒, 他甩開崔盈的手, 黑著一張臉,轉身朝著階旁的繡墩發氣兒似的狠踹幾腳。
“五爺, 夫人……”
跟著的幾個丫鬟畏他面沉如水, 不敢前來勸哄兩位主子, 芙蕖自詡崔盈心腹,上前表現一二, 卻被那駭人的眼神逼退, 她一時怔楞住,都道五爺傻, 可整個國公府可沒敢糊弄五爺的奴才。
“出爾反爾。”
他就這麼直勾勾盯著崔盈,表妹要在娘院裡用午膳, 他都陪著她,如今要她陪他去看那鳥兒的巢xue,她神思漫天敷衍了事,答應了他的,也不作數。
就他是主子爺,崔盈剜了他一眼,這人一不如他意,就甩臉子,嚇唬奴才,非要叫人哄著他,依著他。
算了,她何必同個傻子計較,不過心中憋悶到底想刻薄他兩句,只做出面上楚楚的可憐姿態。
“阿盈不過是春日裡頭犯懶,才總是神思倦怠,表哥若是非要以為阿盈待表哥的心不誠,那阿盈認錯便是,表哥又何必同花草置氣,有什麼打罵手段,朝阿盈身上使了,左右阿盈也不過是表哥的妾室而已。”
何來打罵,他何時打罵過表妹,除了他娘孟氏,他待表妹之心,天可憐見,如今表妹出言傷他,將他氣個倒仰,雙眸微黯粗喘著氣兒就這麼定定注視著崔盈,崔盈側首不去看他,她難不成還回回都依著他。
兩人對峙半刻,表妹螓首低垂,蛾眉微蹙,看得叫人心軟,終歸是穆元驍敗下陣來,他心忖表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往日對他也不錯,今日相必是身子不爽利,說起這身子不爽利,他倒是聽人說起過這婦人身子不爽利,脾氣就會怪異幾日。
於是冷峻褪去,倒是做小伏低起來,他一想每次與表妹小吵,表妹便來哄他,若是大鬧,那他就得去表妹那先低頭,這次莫不是方才他那一腳將表妹給嚇到了,反正都去要去哄人,幹脆早點低頭了好。
他去牽她,兩掌合攏,將她的柔荑包裹其中,像冬日裡那般用自己手心的熱為她暖手。
每次二人起了爭執,他就做這討巧賣乖的姿態,不論是情面還是公理上,崔盈都寬待他,哪裡捨得跟他真賭氣。
唯有一點,她極為欣賞他,再如何怒火沖天,他也不會拿奴才撒氣,可比其他權貴子弟好上許多了。
何況如今開春了,她手也不冷了,又因他這作態,一張芙蓉面緋紅,扭捏著將手抽了出來。
這廂又和和美美後,崔盈給他賠不是,道自己方才身體不適,緩了緩,好多了,現如今能陪著他去了。
孩子氣也好,但凡有個齟齬,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不她應下,又高高興興地同她一道說起,那巢是池底的泥,山上的草築成的。
“表哥看得這麼仔細?”她偏頭問他。
“那是自然。”
這地方也不知道在哪兒,九曲十彎,她從錦繡堂廊廡踱步到蓮池,再到清竹林,只覺這地方眼熟。
“這是哪兒啊?錦繡堂和滄浪閣都沒有竹林,誰的院子啊?”
崔盈問著他,走進竹林,枝葉搖曳,十步開外,便是一座矮山,她估摸著這府宅興建時的造景,並不是它本就有的,構了一鬥室相傍山齋,雅緻風流,心中頗為慨嘆,暗道這也許就是古人的意境之美了,在這地兒她也許能靜心點茶了。
穆元驍正仰著頭看鳥巢,漫不經心,“二哥院。”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早知道是來這兒,二人先前置那場氣當真是閑的。
“五爺啊。”
她改口不喚他表哥,穆元驍奇怪地睨了她一眼,除了在他娘面前,她一般不叫他表哥的,每每一改便是有事兒。
他捂住耳朵,今日已經夠煩了,見狀崔盈冷嗤,他不欲聽,她偏要說,她是為了誰,又不是她哥哥,她操心這許多還不是為了他。
“等你二嫂肚裡的孩子落地,你就要做五叔了。”
這事兒他還是樂意聽,他不再執著於糾纏那鳥兒的巢,面上現出幾分笑意。
這說女人變臉最快,她看男人也惶不多讓。
“先前你哥哥院裡的柳夫人小産了,你知道吧。”
她輕坐石凳,穆元驍幾個大跨步半蹲在她面前,兩手撐膝與她齊高,四目相望。
但見他鳳目明亮,就這麼定定注視著她,崔盈抬手撫上他右頰,細細低語,眼波流轉間帶著說不清的意味。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