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豎了豎大拇指,小聲說道:“能從這樣的人家裡逃出來,你挺厲害啊!”
小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今天他們家去鄰居家吃席去了,我是趁著半下午劉家沒什麼人,只有一個女的盯著我,就趁著那女的在院子裡洗衣服,從屋後頭繞過山頭跑出來了。”
石塘大隊的週週圍圍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小芽打小就是山裡長大的,自然熟門熟路,很快就繞到了遠離劉家的大道上。
就是盯著她的那女的警惕心還挺強,很快就發現人不見了,連忙喊了家裡人回來,立刻就糾集了一幫人跑出來追了。
小芽這幾天根本就沒吃過一頓飽飯,這戶人家存心要殺殺她的銳氣,又怕她逃跑,每天只給一點水喝、一點米粥吃,以至於一路上沒有體力,都跑不快。
但小芽覺得無比幸運的是,就在她覺得自己遲早要被追上而有些認命的時候,一抬眼,便瞅見了遠處的牛車上,坐著的一對無比熟悉的人。
……
被何金鳳拉著手,又面對著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向遙,小芽肉眼可見地放鬆了心神,可她一扭頭看見劉家兇神惡煞地走了過來,又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向遙淺淺一笑,安慰道:“別擔心,咱們帶過來的這幾位兄弟,除了那個知青,剩下的都是打架的好手,肯定不會輸的。”
且不說聶百川,光是她哥嚮明,那就是個打架界的熟練工,經驗豐富得很……
“再說了,”她看一眼站得如松如柏的聶百川,“還不一定會打起來呢。”
果然,一番交涉之下,雙方並沒有産生直接的肢體沖突。
但是劉家聲稱出了一大筆錢才“娶”了小芽,要麼不肯放人走,要麼,就要將出的彩禮錢還回來。
小芽早就在被送到劉家來的時候,就知道她那對所謂的親生爹孃這是將自己給“賣”了,這會兒聽到要還錢,下意識就緊緊咬著嘴唇,心裡很是難受。
她家窮,哪裡拿得出來這麼一大筆錢……
可她也知道,這種事情,確實是要還錢給人家的,沒有人會樂意白出了一筆錢而什麼都沒有得到。
先前好不容易下去的汗珠又沁了出來,小芽緊張極了,她甚至開始不自覺頻繁地觀察何金鳳的神色。
她害怕,害怕在何金鳳臉上看見與孫巧珍一樣的表情——視她為供銷社櫃臺上的貨物的表情……
“別怕,小芽別怕。”何金鳳敏銳地察覺到女兒的視線,輕輕拍著她的胳膊,柔聲安慰,“你放心,無論怎麼樣,我和你爹都會帶你回家的。”
小芽心裡懸著的那顆大石頭落下一半,她由此知道了,她的爹孃是永遠都不會拋棄她的。
而隔著牛車,男同志們的目光中幾欲冒出熊熊烈火,互相皮笑肉不笑地交流著,有忌憚,有思慮,更有竭力表現出來的張揚氣勢。
“好話不多說,總之誰拿了你們的錢,你們就去找誰要,就這麼簡單。”
聶百川沉沉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穩重,直直鑽進老劉一家子的耳朵裡,不偏不倚。
“那怎麼成,人是你們要帶走的啊!我們當然是找你們要錢了!今天要麼就拿錢,我們放人,要麼你們就將人留下!”
“你們涉嫌拐賣婦女了知道不?”嚮明活學活用,指著劉家人威懾,“要不是看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你們也不是故意的,我們老早就帶著公安同志過來了!”
“咋的,這還關公安同志什麼事?”
“咋沒關繫了?我們大隊的婦女被人拐走了,然後又被賣到你們這兒,我們還不能報公安了?”
向遙眨眨眼睛,大聲助陣:“哥,咱們別和他們扯皮了!走,咱們去報案!”
嚮明心領神會,勾唇一笑,手一揮:“走,咱去報案!到時候罪名一定,可就不是將人還給我們這麼簡單了!”
果然好用的招數就是屢試不爽,哪怕面對不同的人群,其效果都是大同小異。
劉家到底擔心他們真去報案,立刻就心不甘情不願地妥協了。
他們劉家也是要面子的,要是真鬧到公安同志來了,這喜事也就成了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