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遙冷嗤一聲:“合著這是在等大隊長,想惡人先告狀呢!”
她雙臂環胸,不忿地看著,果然就看到大隊長從斜刺裡走了過去,跟那夫妻倆彙合在一起。
何六指指著自己開了染坊一樣的臉,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十分義憤填膺。
向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人真的在告狀了,哼哼,這種人,就是把他揍成豬頭,都不夠解恨的。
她眼睛一轉,拍了拍何國強,小聲叮囑:“待會兒大隊長一到門口,你就大聲哭。”
何國強抿了抿唇,鄭重地接下任務。
但他似乎對自己的能力有點不放心,頗為忐忑地問道:“萬一我哭不出來怎麼辦?”
向遙熱情“指點”:“沒關系啊,你只要聲音和神態動作到位就行了,反正大聲哭,用力哭,看起來能讓所有人都覺得你很傷心就可以了,不一定真要流眼淚的。”
何國強十分受教,用力地點了下頭:“好!”
他在心裡盤算著,待會兒“哭”的時候,他就學翠嬸子她四歲的小女兒一樣,用手背遮著眼睛。
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他沒有掉眼淚啦!
張小霞看了一眼一大一小悄悄商量的小動作,沒有說話,權當做不知道。
等那三人到了跟前,何國強果然跟被摁了什麼開關似的,說哭就大聲哭了起來。
小孩兒其實對這項業務並不熟練,他早被磨練得十分堅毅而很少流眼淚了。
但剛嚎了兩下,他的淚腺彷彿突然被開啟了似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怎麼會哭不出來呢?他當然哭得出來。
想想身上沉重的傷口,想想這幾年挨過的罵、扛過的揍,遭過的白眼和嫌棄……
他是應該哭的呀。
他以前習慣了不流眼淚,只不過是因為害怕再招來更多的毆打而已。
這會兒姿勢剛一擺出來,這些積攢在心裡的委屈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令他再也剋制不住,渾身顫抖著大哭了起來。
向遙見小孩兒一哭,立刻大聲“安慰”道:
“這殺千刀的大人哦,怎麼也配當爹孃,把孩子打成這樣!簡直是太不要臉了!太狠心了!太惡毒了!”
“瞧瞧這小孩兒被打成什麼樣了呀,我看就是奔著要打死人下的力氣,生在這樣的人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她嗓門大、聲音高,說起這樣的話來極具渲染力,穿透空氣傳到所有人的耳中,當即就令正在往大隊部大院子走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大隊長楊友良臉色一沉,快步走了進來,目光在何國強的身上上下掃了幾輪,看著他露出的胳膊上、臉上到處都是的傷口,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何六指瑟縮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本來就是一個在家強橫而在外軟弱的人,敢咬著牙巴將小孩往死裡打,這會兒卻不敢承認。
向遙當然不會就此放過他,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說道:“還能怎麼回事,大隊長,你看看,何國強身上這些傷口多嚴重啊,全都是他當爹的打的。”
“我就沒見過哪家打小孩是把人往死裡打的,家裡什麼事情都讓小孩兒幹就算了,稍微不順心、看不順眼就上手打、下腳踹,這哪裡是給人當爹,這簡直比舊社會的地主都不如!”
何六指飛快地瞟了她一眼,小聲說道:“哪個家裡不打小孩兒的,我打我自己的小孩,關別人什麼事。”
向遙冷笑一聲:“你要真只是教育自家小孩兒,我才懶得管呢。但是你打完了,就把一個傷痕累累的小孩兒大半夜給趕到山上去,這不就是想要他的命嗎?”
何六指聲音突然拔高,冷汗都下來了:“我哪裡把他趕到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