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一聽連忙搖頭,齊瑞華只當她不好意思,伸手就盛了一碗遞給她:“大娘,走路累了也得歇歇腳,您喝口粥,坐一坐,有勁兒再溜達。”
誰想到,大娘看著手裡那碗粥,居然一下子嚎啕大哭起來,這讓旁邊不少人都嚇了一跳,可聽著那委屈的抽噎聲,不少人又立刻感同身受起來,這一聽就是受了不少委屈。
這麼大歲數,想都知道為啥,家裡受委屈,外面人卻關心,他們剛剛其實眼眶裡也潮濕。
不少人這會兒都紛紛開口:“大娘,坐一坐。”“大娘,這梅樹村是好地方,老闆也是大好人,你放心喝就是了。”“大娘,你這是委屈了吧。”
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聽了萊花讀的新聞,從村子裡跑出來的吳玉梅。她身上的錢都被養子佔了,只能一步步先走到了縣城,又一家家的乞討,要飯過日子,然後逃票坐上火車到這兒的。
這一路的艱苦,沒法說。
她以為自己眼淚已經流幹了,就算是梅樹村不用她,她也能活下去,哪裡想到,她一身髒破臭烘烘的到了門口,沒開口說一句話,人家塞給她一碗熱粥。
碗底的溫度燙著她的手,也燙了她的心,她覺得被養子冷掉的心終於暖和起來了,她抱著碗,一把抓住齊瑞華,沖著他說:“後生,我不是乞丐,我是來賣肥皂的,你們能要我嗎?”
褚偉民的宣傳作用,在周漁看來,是核彈級別的。
短短一個月,南河省就有兩千人報名成功,而省外更是多達七千餘人,這是什麼概念,幾乎每個城市都有了梅樹村人,都有了佳人牌肥皂。
很多人都覺得周漁是胡來,譬如顏美的趙立勇就忍不住跟錢兵說:“周漁還是太年輕,她就不知道人心險惡,一百塊肥皂她說送就送,她怎麼不想想,這群人是來騙的還是真想幹的。
一萬人是什麼概念,不算運輸成本人力成本,就是生産成本也要34萬塊。而這一萬人裡,恐怕一大半拿了就不見人影了。”
“剩下的,我聽說老弱病殘是都要啊,拖兒帶女的寡婦也要,六十歲的老太太也收,山村裡窮的叮當響的要,殘疾的沒胳膊沒腿的也要。這些人自理有問題,怎麼可能賣皂呢!”
“她就是把供銷社得罪的太狠了,知道進不去,想要快速發展銷售渠道,可這麼弄根本不行!”
“你跟她說,實在不行,今年下半年,還有一次全國供銷系統補貨的機會,她不是認識不少人嗎,你讓他跟海市日化打個招呼,我再幫她說說,看看能不能進去,總比她這麼胡鬧強。”
錢兵就問:“趙總,您咋不跟周總說啊,這是好心。”
趙立勇哼了一聲,“我跟她氣場不和,說不來。”
錢兵於是原句轉告了周漁,還跟她吐槽呢:“周總,你別怪我們趙總,我們趙總是很感謝您的,他就是臉皮薄,說話難聽,是好心。”
周漁回答說:“你務必跟他說,他的職務大於能力。”
但周漁也知道,業內都不看好,而且很多人對她還有了一些意見。
不看好的原因跟趙立勇差不多,一方面認為周漁過高的預估了人性,另一方面也覺得就算是有部分有良心的人,真心賣肥皂,專業人士都搞不定的事情,一幫老弱病殘怎麼可能行?
對周漁的意見則是一些老成持重派,他們覺得周漁為了銷售過分了,用別人的傷痛當做新聞,他們認為周漁是個不折不扣的剝削者。
這種話當然不會對著周漁說,事實上,周漁認識的日化廠的從業人員雖然不少,但都是業務方面的,廠長這種級別的並不多,所以這是李曉明轉告給她的。
李曉明是好意提醒她:“他們很固執,一旦認定很難改變,你既然做這一行,這次又這麼成功,恐怕華美日化很快就會崛起成為大廠,你肯定會碰到他們,你自己心裡有數。”
當然,後者只是小範圍的評論,前者才是大多數人的看法。所以,周漁轟轟烈烈送出去一百萬塊肥皂後,所有人都在等著結果。
究竟是這些肥皂如石沉大海,根本沒迴音,還是會迅速佔領全國市場呢,誰不好奇?
別說他們,就連梅樹村的人,華美日化的人都在等著結果。各種成本算下來,這一場他們投入了40萬,能收回多少呢?
肥皂是七月下旬慢慢分發出去的,一直發到了八月中旬。
這會兒門市部門口想要加入的人,已經從過去排長隊,變成了一天寥寥無幾,拓展組的組員都有些無聊了,幹脆幫著代理店鋪幹起了活。
大家都覺得,似乎在100萬塊肥皂扔出去,就彷彿投入了大海裡,連個泡沫都沒瞧見。
但沒人知道的是,在一些平日裡很難被注意的地方,一些改變正在發生。
北河省趙城。
住在鋼鐵廠宿舍的趙嬸子吃完飯就抱著衣服去了公用水龍頭——她是去年才搬到這個宿舍的,原先都住在平房裡。
樓上什麼都好,又幹淨又敞亮,但就一點不好,處處花錢,水要花錢,連冬天裡運煤上樓,都要多花點錢。
這裡面,煤她幹脆叫了丈夫兒子自己搬,但水不行,人哪裡能不喝水啊,為了省點錢,她都是抱著衣服去院子裡的公用水管,那裡不要錢。
不過,這種小心思的人可多呢,她得趕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