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這麼沒了?
她和蕭南衣好幾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哪次不是比這艱險萬倍,可不都是逢兇化吉,好好的活下來了嗎?
除夕夜堆雪人,陶瓷娃娃,說過等一切事情結束後要回來把她娶回家的話,貌似都在刀落的那刻,跟風一起飄散不見了。
從前那些過往一點點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放,暈厥感愈來愈重,林錦璨麻木轉身,用盡全身力氣跑到小巷口。
法場上,來了幾個老叟將蕭南衣的軀體撿起,草草扔進麻袋後,放上一隻結滿血汙泥垢的推車。
刑犯的遺體大部分會交給亂葬崗處理掉,幽州近年來死傷病患諸多,只要是荒郊野嶺,屍體往哪扔哪裡就是亂葬崗。
行刑結束,謝鶴徵已乘上馬車回衙門,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現自己擅自逃跑,她得在走在他前頭。
····
林錦璨回到沈府,一整天下來也不見謝鶴徵的影子,眼見月上中天天色已晚,她撐著疲憊的身子,陪沈夫人用完晚膳逛完花燈會,臨別前,她瞥見了河畔涼亭裡一閃而過的玄色身影。
林錦璨“喜出望外”提起裙擺,朝山石嶙嶙葉影娑挲跑去。
這個涼亭基本無人涉足,臺階上還有一層薄薄的青苔,等她跑到這裡的時候,只有晚風捲起的幾片竹葉,唯一的活物只有亭廊上臥著的一隻通體烏黑的貓。
看錯了?按道理說謝鶴徵也無需這樣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
前方曲徑通幽,隱隱散發出一股悽涼的味道,林錦璨看了四周的湖水,更加確定那道黑影往裡面去了。
“二夫人?”
林錦璨猛地回頭。
是...趙青墨?
來者著月白色錦服,步履有些踉蹌,再湊近,鼻尖便開始充斥著酒水的香氣,見他面色緋紅,林錦璨想他應是喝多了的緣故:“就你一個人?”
青墨含含糊糊道:“嗯,我剛從酒樓和弟兄們喝完酒,一時覺得腦袋昏昏漲漲的,想著出來吹吹冷風新酒,不曾想碰見了你。”
“謝鶴徵呢?”
青墨嘆道:“今日是他的生辰,我們大家夥拉著他一起喝酒,本來長壽面也煮好了,可他怎麼也不給面子就是不吃,非說有人給他準備了,我尋思著,在謝家的時候都沒有人給他慶生,這人生地不熟的幽州怎麼可能會有。”
謝鶴徵在酒樓,那方才的黑影是誰?
林錦璨忽然注意到青墨說的事,覺得腦袋上劈了道雷下來,今天是謝鶴徵生辰,她在信裡說要準備驚喜,做好長壽面給他,這下事情一鬧,忘得一幹二淨!
青墨上下打量了番林錦璨,想起了自己發現的那個驚天大的秘密,酒精的作用下,他直言不諱:“他被弟兄們纏上,一時半會脫不了身,你現在回去煮麵還來得及。”
“知道了。”
林錦璨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沈夫人再等我,我馬上回去。”
她走出亭子,忽然停下腳步:“酒多傷身,他若不願,你們就放過他吧。”
一路上,林錦璨腦海裡不斷浮現出蕭南衣的音容,馬車路過白天行刑的法場,那灘血跡已幹涸成黑色,算算時間他的屍體即將被燒成灰燼。
她顫著手臂放下車簾,心裡一絲絲揪著疼,關於蕭南衣的事,她無法狠下心坐視不理。
他給予她重生,既然無法以命相報,便將人好好安葬吧。
···
寒鴉四起,林中迷霧重重,慘白的月光照著地上的落葉,映照出白霜花一般的冷氣。
亂葬崗無人看守,遠處是堆積成山的死屍,一間簡陋的木屋裡冒出嫋嫋白煙。
沒有燈,想要找到一具分成兩段的屍體實屬不易,林錦璨忍著腐臭氣,親手把一具具死屍搬開。
尋找半晌,土壤裡嵌著枚灰青色面具碎片。
林錦璨加快手裡的動作,指尖碰到那片衣袖時,眼前散發出隱隱微光。
樹幹上投出男子頎長的影子,他開口沉沉道:
“你在做什麼?”